換一個姿勢。不然我萬一一個刹車過急,要是你的凶器使得阿玲的脖子受到無法挽回的傷害的話,我不敢保證自己會不會做出些什麼過激的事請來。”
“嗤——真麻煩。”他不耐煩地嗤了一聲,忽然靈機一動,挪動到後座中間的位置,在美作身上摸索了會,滿意地掏出了口袋裏的手槍,嫻熟地拉開保險栓,對準美作的太陽穴後清了清嗓子道:“這樣該沒問題了吧?”
類不置可否地睨了他一眼,沒有錯過在森下所看不見的死角處,美作的眼睫悄然顫動了三下。
意思是:找機會。
——不愧是阿玲,那麼快就醒了過來。
類不動聲色地凝視著前方,英俊秀逸的臉龐像是一尊凜然不可侵犯的貴重雕像,茶褐色的眼眸裏沒有一絲漣漪泛起,瞳仁深處淨是凝結的凍霜,直到森下等不及地催問時,他盯著近在咫尺的彎道,沉聲說:“沒問題了。”
這句乍聽平常的話起得卻是發訊號般的關鍵作用。
說時遲那時快,本該昏睡不醒的美作倏地睜開眼睛,反手一抓,死死地掐住森下捏著槍柄的腕部就往下摁;宛若心有靈犀般,與此同時,類亦配合地瞬間大幅度扭動起方向盤來,加長的車身在輪胎劇烈的旋轉下隨著坡度的傾斜前甩著,高速扭過u型的彎位;而在這驟然發難的過程中,那坐在正中間、也是唯一沒係安全帶的森下理所當然地失去了重心,被慣性所帶著往前飛拋了去,重重地撞上了那硬實冰冷的擋風玻璃,霎時間就眼冒金星。
在這千鈞一發的時刻,森下卡在扳機上的食指抽搐了下,竟是下意識地扣動了——
“砰——!!!”
伴隨著這一聲震天的槍響的,是美作難以抑製的低聲痛呼,迅速蔓延開來的血腥味和刺鼻的硝煙味攪在一起,形成了詭秘凶險的一絲白煙。
更糟糕的是,這次的氣味可比之前的要濃重得多。
是阿玲……
是阿玲受傷了!
腦海中一旦閃過這個可怖的念頭,就像是一記攜著股一往無前的氣勢的重錘,夯擊在了心口,胸腔傳來一陣心脾被撕裂了般、難以忍受的痛,又如同被野獸生生地扯裂開了一道大口,冷風爭先恐後地刮進去,涼颼颼的。
——極致的悲怮無法用筆墨來描繪。
“阿玲!!”
類從容的外殼被完完全全地擊碎了,痛苦和擔憂的情緒混雜在一起,溢於言表;他咬緊了後槽牙,按捺著停車查看的欲、望,強自鎮定地穩住顫唞的指尖,眼角餘光焦慮地往美作那側掃。
“我沒事……別擔心。”
美作強撐著笑了笑,急喘幾口氣後,一手揪著那被湧流出來的鮮血泅濕了衣料、顯現出不同尋常的深色的左下腹,另一手不忘惡狠狠地奪回槍支,用槍管死命敲打在被撞得暈乎乎、尚未恢複抵抗能力的森下的後頸上,連劈好幾下,直到確定他像頭死狗般真正昏過去了,還不放心地將剩下的最後一枚子彈也打了上去——叫他即便中途醒來,也將徹底無法動彈。
類用不容商量的口吻道:“我要殺了他。”
完成這一係列動作,牽扯到傷口的美作疼得動不了身,隻怒了努嘴:“雖然我……也很想給他的眉心……來一下——或者太陽穴也不錯,但在他……死個痛快之前,還是得……從他嘴裏掏……出一些什麼來。”
他斷斷續續地說著,竭力表現出若無其事的樣子,就是為了想讓類放寬心。可不斷從體內流失的血液和火辣辣的火藥灼傷卻是無法掩飾的,使得他的臉色愈發蒼白,連嘴唇都失去了健康的顏色。
糟糕,那一發子彈不知道打到哪裏了。
“我真的……會沒事的……”美作看到類罕有的情緒失控——都無法再為維持淡定的慌亂模樣,心尖彌漫的些許懼意竟是莫名地消失無蹤了,甚至還有種難以言喻的喜悅徐徐湧來:“是貫穿傷,子彈沒有留在體內。”
“我不會讓你有事的。”類低低地念著,漂亮眉眼間的神情既虔誠又嚴肅,像是宣讀結婚誓詞的牧師。
他不由分說地把變速杆推到最高檔,瘋了一樣地踩油門,用不要命般的恐怖速度飆著,不斷地重複著這話,像是給他自己打氣一樣:“快去醫院——”
在這種時候……
他不能亂。
——他千萬不能亂!
——他重生來……可不是為了麵對好友死在自己身前的結局的!!!
“別怕……我不是……還能和你說話嗎。”盡管映在視網膜上的景象越來越模糊,車身頻繁的顛簸震動也令他傷口疼得鮮明,這一切都仿佛象征著種不祥的預兆,美作的內心深處卻還是安定的。
猶如身體和靈魂被分裂成了截然不同和不相聯係的兩部分,**承受的尖銳痛楚不曾減退,可精神上卻像被泡在了溫暖又安全的羊水中,懶得不想動彈。
連眼皮都變得越來越沉重……
很想睡……
他拚命維持著一線清明,哪怕已經看不太清了,還是不肯輕易闔上眼,鼓著漸轉得微弱的氣力安慰道:“開……慢一點,不要著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