門闖了進來:“大師兄!”

雲海清皺著眉看來者,他的二師弟雲子墨,開口教訓:“子墨,別這樣冒冒失失的,進門之前也不敲個門,須知禮節——”

“不是的,大師兄,子墨有急事,抱歉失禮。”雲子墨回身把門關好,抹了抹額上的汗珠,才說:“大師兄,我今天下山采辦,晚上回來時,在山下偶見陳若合娘子和一名漢子摟摟抱抱!”

“……”雲海清一時也不知如何應答,隻看著放在桌上的蠟燭結出的燈花。

“天色太黑,那漢子也看不甚清楚,不像邛崍派的人,個子挺高,瘦瘦的模樣。大師兄,雖然你的婚事也要三年後再提,可也要提防著不要受些水性楊花的婦人之騙,不若就不娶算了,留在邛崍派中,子墨也會陪著師兄……”

“住口。二弟,什麼時候輪到你來教訓我了?”雲海清沉聲道,背手站在房間中央,皺眉看著雲子墨,如神仙立在雲頭睥睨,雲子墨明明比雲海清高出半頭來,此刻也彎腰縮背的,矮了一大截子。

“是子墨多嘴。可是師兄,陳若合那娘子不清不白,脾氣也古怪,又和來路不明的漢子糾纏的。那漢子可真是抱著陳若合,讓個不知情的看來,都以為是新婚夫婦……子墨說話難聽,就怕會對師兄不利,別無他想。”

“你操勞太多了,與其去猜疑陳若合,不如先關心下三弟,他還在灌縣牢獄之中。”雲海清轉過身,背對雲子墨,似不願再談,“夜已深,你請回吧。”

“……是。打擾大師兄休息。”雲子墨直搖頭。心知雲海清受那妖女蠱惑已深,隻得躬身退了出去。

被雲子墨這麼一攪和,再加上山中又恢複了一片寂靜,雲海清要去查看雲子風住所的事情早被他拋到腦後去了。雲子墨說話雖然不中聽,但雲海清知道他不會無緣無故用瞎話誆他。陳若合今日黃昏確實下了山,回來時身上帶了些富貴人家的熏香味,她又什麼都不肯多說。

淩蘇盧果真與她抱在一處?雲海清攥緊了拳,牙齒咬得格格響,隻恨上回在淩府沒一劍捅死淩蘇盧那禍害。他隻是抱著陳若合嗎?未曾做其他事?雲海清覺得自腹中翻湧出一些很難受的感覺,連他都沒想到自己的醋意竟如此之大。他的陳若合定然是忠貞不二的,十成十是那紈絝子弟淩蘇盧恬不知恥,厚著臉皮糾纏,下次再見,非要給淩蘇盧些教訓。

雲海清吹熄了蠟燭,氣哼哼地躺在床上。大約是白日操勞,頭一沾枕頭就睡了。

雲子風轉身就想要往門外跑。他打不過陳熾,雖然跑也未必能跑過,但留在著屋子裏施展不開手腳,鐵定也是死路一條。麵對真正死亡的陰翳之時,他忘卻了一切,腦中盡是一片空白。

甚至來不及去後悔一下將這個瘋子讓進屋中。跑了幾步,眼角餘光見陳熾已經追了上來,那把黑色閃著寒光的劍已經高高舉起,雲子風才覺得好像喉嚨突然被放鬆了,他可以喊叫了——他張大嘴,想要大叫“救命”,他想要喊兩位師兄,喊其餘門人,喊他已故的師父,這裏有個瘋子要殺他,這瘋子年歲不大,偏偏力氣卻十分驚人,武功也高,他打也打不過,逃也夠嗆……

“救……”聲音未來得及完全出來,一個人影如鬼魅般猛然轉到他身前,喉嚨被一道冰涼滑過,然後紅色掩蓋住夜色,蒙蔽了所有視線。徹骨的痛。

陳熾冷冷瞧著雲子風倒在自己麵前,血花飛濺起來,同每一次殺死人時,飛濺的血都一樣,紅色的在空中散開,似是雪霰一般。“下雨了?”他感覺臉頰沾濕,低聲自語了一句,然後才意識到那是雲子風濺在他臉上的血。風吹著不知何處的竹林,由於竹葉還未長出,竹竿抖動發出簌簌聲響,好像有鬼正往他這邊爬過來一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