陳熾走到雲子風麵前蹲下來,扯下他的腰帶係住脖頸,又點雲子風的穴道止血。他的力道把握準確,隻傷雲子風聲帶,並不會令其即刻斃命。雲子風尚還有氣,睜大了眼看他,目光中滿是恐懼和哀求,甚或連一點憤怒都沒有。他抖抖索索地伸手,去捂脖子上的傷口,張開嘴,隻發出些古怪低沉的嘶聲。似乎他還沒有反應過來,也不願相信,自己的脖子就這樣被切開了。
“你的手指很漂亮。”陳熾拿過他按住脖子的手,看他染血的手指,“我聽你說,你也叫仙笛郎是吧?”
仙笛郎的手指,按著笛孔,一定令人賞心悅目。可惜以後再無人可見。
陳熾垂下眼皮,映著星光和房中火光,長長的睫毛在臉頰投下陰影,乍一看還是個懵懂無知的小男孩似的:“小師姐她會彈琵琶呢。她的手指沒你這般長,也更纖弱一些。不過,也很美。”
話音落,劍刃也落,幾截手指掉落在地上,血泊蔓延,空氣中滿是刺鼻的血腥味。
雲子風張大嘴巴,臉上表情扭曲,發出些慘烈的呻、吟,聲音卻不大,和竹林搖動的聲音混合在一起,極為瘮人。陳熾卻一點都不怕。他繞著雲子風走,踩著雲子風的血,望著黑魆魆的山,像是在夢中般囈語:“我想這些都是為了她所作,可我也明白沒有什麼意義。大概隻有這般做,我心裏才會好受一點,像是中了毒,又飲鴆止渴。我也分明知道,她會離我越來越遠,但是……”
他打住話頭,低頭看著雲子風。他還有氣,陳熾臉上又擰出了微笑。不管是何人見了這般笑容,哪怕是在三伏天,都會被像潑了一桶冰水一般,周身生寒。
他抬起劍,劍尖慢慢在雲子風臉上遊移著,最後停在雲子風的眼皮上。
“恨我嗎?這樣一對眼珠,且不要留了,看著這不公的老天爺吧……看著這不長眼的天,看著,看著……”
風這般大,竹林又沙沙作響,陳熾卻恍惚聽見更漏的聲音。他想大約是劍鋒上的血滴下的水聲,讓他誤以為是更漏吧。這夜如此漫長,血淌出來,在冰冷的土地上流幹,卻又短暫如斯。
☆、陳若初(2)
陳若初晚上睡得早,到半夜時迷迷糊糊地做了夢,她似乎聽見窗外下雨的聲音,伴隨竹林搖曳之聲,讓人心頭發寒。她並沒有睜開眼睛,隻是又把被子裹緊了一些。窗戶似乎沒有關好,有些風漏進來,冷颼颼的,她也懶得理會。
算起來,過不了多少日子,她就要嫁給師叔了。能和心愛的人喜結連理,縱然沒有錦衣玉食榮華富貴,卻也羨煞這世間多少人。陳若初翻了個身,嘴角勾起甜甜的笑容。朦朧的夢境中,她和陳聖卿拜了堂,女眷們簇擁著她進了洞房。
……怎麼這麼冷呢,還有些奇怪的味道。天上落雨了,洞房的房頂該修繕了,那雨點都落在她臉上去了。雨水順著臉頰滑進嘴裏,有些發鹹。
夢境中,她師叔走進來,捧著她的臉,吻落在她的耳垂和臉側。他的呼吸粗重,弄得她有些癢,陳若初在夢中咯咯笑出聲來,嬌嚶一句:“好討厭。”雙手欲拒還迎地去推對方。
她分不清楚這是不是夢。陳聖卿壓在她的身上,吻如暴風驟雨般襲來。她聽到雨聲,竹林嘩嘩的響聲,鹹味的雨水不斷滴在她臉上。陳若初覺得一個男子身體重量整個都壓在她身上,有些難受,不由扭動起身體。即使隔著一層被子,她都能察覺到這個男人的身體起了某些變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