淩蘇盧說:“五更天吧。”
阿寒打了個哈欠:“還早呢。你且去睡一會兒吧。”
“為何——”淩蘇盧剛一開口,就見阿寒往門外飄然走去,追出去,四下看看,早沒了蹤影,嘟嘟囔囔道:“搞什麼,這麼神秘。”他一回頭,忽然聽見房頂傳來極輕的腳步聲,淩蘇盧暗叫不妙,不會是陳熾偷偷從房頂空降吧?不過以他高調的風格,不是通常直接從大門裏殺進來嗎?淩蘇盧端起一盞燭台,急忙跑上樓梯一看,空氣中彌漫著淡淡的血腥味,卻什麼都沒有。
他心整個都提起來了。走廊裏無比狹窄,光線昏暗,隻有他手中的蠟燭燃著一豆光明,光影搖曳,每一處陰影之中都像是藏著人,跟鬼片拍攝現場差不多。淩蘇盧先敲了敲肖希直的房門,肖希直打開門,隨他一同查看了一番,沒見什麼異常。淩蘇盧不放心,又去敲陳若初的門。陳若初看起來已經睡下了,隻隔著門說:“我無事,多謝淩公子關心。”便不再應聲。
“莫非是蘇盧兄聽錯了?”肖希直煞白著臉問淩蘇盧,卻還硬擠出來微笑。
淩蘇盧隻得先勸肖希直去休息,他自己卻睡意全無,在客棧中踱著步子。
***
聽到淩蘇盧和肖希直的腳步聲從走廊裏遠去了,陳若初輕輕鬆了一口氣,從椅子上站起身來,對著房門歎口氣。
陳熾便站在她的身後,滿身都是血,手裏提著一件紅衣裳,目光著迷地望著她的背影。
“何必躲藏?他們若是進來查看,殺了他們就是。”
“你殺的已經夠多了。”陳若初返身走到陳熾身邊。陳熾的目光隨著她每一步而移動著,陳若初從他手中接過那件紅衣時,陳熾抓住了她的手。陳若初皺了皺眉頭,陳熾大概也意識到了,隨即便鬆開了手。
“我叫人把這件衣服洗幹淨,該縫的都縫好了……”陳熾低聲說,語氣委屈帶著討好,猶像是一年前那個小師弟一樣。他又拾起地上一個紅色的包袱,打開來看,原來是那個鳳冠。上麵的珠寶基本已經綴好了,映著窗外照進來的月光,熠熠生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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陳若初看著那個鳳冠,想要歎氣,一個字都說不出來。
“你把你身上弄幹淨,渾身都是血。”陳若初轉過身不去看陳熾,卻因為這個動作有些牽動了肩上的傷口,倒吸了一口涼氣,連忙用手捂著。
“若初,你無事吧?”陳熾急忙走過去扶住陳若初,血腥味中人欲嘔。陳若初推開他道:“無事。你走吧,等天明,你過來提親。”陳若初望了望窗外的夜空,眼淚在眼眶中直打轉:“我就跟你走,不會食言。”
陳熾說:“若初,你若食言,我定然把邛崍派中的人殺光,誰也不留。我說到做到。”
陳熾從敞開的窗子裏跳了出去。陳若初見他走了,忽然淚如雨下,哭得不可抑製,直到跌坐到地上,淚水不斷從指縫裏淌出。過了好一會兒,她似也哭累了,慢慢站起來,解下衣帶,掛在房梁上。
她不止一次有了尋死的念頭,自從知道陳熾因為愛她,為了她殺了那麼多人之後,她就總想著以死來逃避這一切,卻因為惦念著師叔,總是下不來這樣的決心。
對不起了師叔,還有師父和師姐……陳若初捂著嘴,眼淚滴落在地板上,綻開一朵又一朵的小花。她實在難以承受,上百條人命,因她而起,可是她卻什麼錯都沒有。
她隻想著早早結束這一切。如果說幸福她不配擁有,她也不該一直在痛苦的泥濘中掙紮前行。陳若初扯下床單,撕成兩半結在一起,掛在房梁上。
就這樣了吧……
她想了想,顫唞著雙手撿起那件紅衣披在身上。這是一件嫁衣,雖然是陳熾送過來的,但她可以假裝是要嫁給師叔了。夢寐以求都是那樣的場景啊……
頭伸進結成的環中,讓柔軟的布料摩攃著細白的頸項,肩上的傷口又痛了起來,簡直難以忍受。陳若初歎口氣,大概這是她這一輩子最後一次歎氣了。她的目光垂下去,看著地板上放著那頂鳳冠,於夜色中美輪美奐,卻透出不祥的意味來。
“師叔……聖卿……”她仰起頭,喃喃著。
***
阿寒步履匆匆地走到村後山坡上,然後自腰間解下笛子,又吹了起來。今天晚上她隻是為了誘向風出來,至於淩蘇盧,那完全是個意外。
她不討厭淩蘇盧,甚或感覺到驚喜,前提是她並不知道淩蘇盧以前的風流韻事。她從來沒有想到在自己的小說設定中會出現這樣一個風度絕佳的公子,而且他也是穿越過來的。阿寒嘴角勾出一抹微笑,直到那個人影站在她麵前時,這抹微笑都沒有完全褪去。
“綮琀?”向風望著阿寒半天,才顫唞著喚出聲來。
她果真沒死!
向風親眼見了她的屍體,知道她是因為中毒失血而死……可是阿寒就這樣站在他的麵前吹著笛曲,哪怕是鬼,她也是他這些日子以來心心念念的綮琀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