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看此人狼子野心,如不隨時留意管束,就許勾結外人來此篡位,不知要有許多人命送他手內。我去之後,你須照我方才密談所說行事,而這兩處強敵,也要使其事完即去,如在這裏逗留,夜長夢多,就許生出事來,最好今夜,使這些遠來的人都能盡興,不可留住,引出別的枝節。不令你送,便由於此。”
老酋早就覺著那兩處強敵平日麵和心違,尤其為首幾個寨酋,向不來往,當日忽然親身趕到,帶來的人全是精強力壯的山人,連山女也都帶有刀箭鏢矛之類。先為花古拉所愚,隻知遠近部落前來賀喜,到後雖覺人來太多,與往常不同,忙亂頭上,還未想到別的上去。
後經南洲一說,稍微留意,立時醒悟,再一回憶逆子花古拉連日所說口氣和近來風聞的種種怪事,不由怒火中燒,越想越疑心,聞言立時答說:“好兄弟,你的金玉良言,我已完全醒悟,等你一走,定必照辦。不過你叫我隻誅首惡,不要多殺,事情如不揭穿還好,一經查明,照著寨規,便我想要寬容也辦不到。”
南洲原斷定花古拉心腸狠毒,早想殺父篡位,這一失寵,心更怨恨,發難越快,反正不能避免。這類凶孽之徒一旦得誌,非但殺傷許多無辜,自家父女多一後患,便是江那麵的三鎮人民,從此也難安枕,早晚非受他的侵害不可。
想了又想,才將連日訪查和二女在場上聽旁觀山人和那通事的密告,以及逆子私通老酋寵妾之事一齊告發。本來還想勸他幾句,因方才密室對談時,老酋人已怒極,事已至此,花古拉所結死黨均非善類,所通寵妾,更是淫凶奇妒。
他父子平日好些惡跡,均是淫婦暗中蠱惑慫恿,這類凶人男女,殺之無愧。同時,又見愛女雙玉已被雙珠笑盈盈攙上台來。
表麵上姊妹二人攜手同行,神態十分安詳,滿麵都是笑容,實則麵容灰敗,新穿的一件白麻短裝,左臂上已有鮮血流出,紅了一片。知其失血頗多,當時止血定痛,連雙珠也可代辦,但要靜心調養,仍非回去不可。當時急於起身,也就沒有多說,一麵令雙珠不必解衣,隻將袖管卷起,重新上藥包紮,吃上點藥,先把血痛止住,過江再行醫治。
一麵向老酋二次謝別。問知送了不少禮物,並還固執,親送上船,隻他一人,帶兩個女兒,不使眾人知道。南洲見他說好不送,又要改口,知推不掉,便以不送行作交換,將那兩船禮物道謝收下。老酋本意也是如此,立即答應。
這時台上除這賓主四人之外,隻有老酋手下隨他多年的八個心腹勇士侍立在旁,為了談話方便,已由老酋遣向兩旁,立到台口一麵,相隔頗遠。這大場麵的寨舞盛典難得遇到,先在台上的老酋子女親屬均早上場,剩下十幾個姬妾立坐在台口觀看。
有的還在狂吹笙笛,牛角之類樂器,台上下亂成一片。
那兩個山民酋長先前當眾丟人,不好意思,本意又想借著花古拉這條內線,表麵幫他,暗用陰謀,相機行事,雖未想到當夜發難,因見老酋近來年老力衰,人較和平,不像昔年那樣到處劫殺;連那最凶猛的石姑都用巧計軟禁起來,於是心存輕視,特意選了許多有本領的膽勇之士,意欲借此一會,當眾逞能,好在來者是客,主人心雖不快,也必容忍,決不至於反臉成仇,樂得耀武揚威,顯點顏色。雖然上來不合驕狂,輕視二女文秀,挫了銳氣,仍想稍微挽回顏麵,就在寨舞開始,暗中發令,施展開來。
這類山人雖然不會武藝,所練是些笨功,仗著身輕力大,人又膽勇強悍,也有許多專門技能和那苦練出來的專長。
開頭本由手下男女壯漢對對成雙,在皎月明輝之下婆娑起舞,情歌相答,轉眼越舞越急,剛引得全場上人對他注目,連本寨許多情侶業已載歌載舞快要離開,尋覓幽靜之處去趕野郎的人也都轉身回顧,不舍離去。正在拍手歡呼,笑語如潮,那數十對男女壯漢跳著跳著,忽然由分而合,一麵玩著花樣,一麵由兩個力氣最大的勇士作為根基,另外一對便男女錯綜,飛身直上,踏向前一對人的肩頭,手中捧著蘆笙,牛角等樂器,仍在狂吹亂跳,旋轉飛舞不已。
這裏男女四人剛疊成了兩對,另外兩對也如法炮製,男踏女,女踏男,八人變成四根人杆,在場中心歌舞狂吹,轉了幾轉。餘人紛紛學樣,轉眼疊成五六十對,一聲暗號,手拉手結成一個圓圈,轉風車也似旋轉了一陣。晃眼之間,下麵的人圈縮小,上麵卻逐漸高了起來,結果下麵一圈隻剩十來人,上麵卻是越疊越高,成了一座人塔。
剛剛對好,另外十來個身輕力大的男女壯漢,合成五對情侶,互相調情引逗,時分時合,隨同人塔轉動之中,捉迷藏也似上下追逐,攀援縱躍,此起彼落,動作如飛,引得全場上人同聲吹呼,叫起好來。
人聲、歌聲、鑼聲、皮鼓之聲、喧嘩歡笑之聲,亂糟糟合成一片繁音巨轟,震著大地山林齊起回音。大片危峰峭壁均似受了搖撼,數千人的耳目一齊注向廣場中心,哪還有人顧到台上?
南洲覺著此時溜走,再也不會被人看出,匆匆幫助雙珠將雙玉的傷處紮好,立即起身。老酋把他父女奉若神明,知道挽留不住,隻得含淚點頭,暗中派了兩個心腹勇士,引他父女三人由寨中秘徑繞出,送往江邊,不許被人知道。
南洲早就看好道路,又知江邊派得有人,還想辭謝,因老酋說這條秘徑最是隱僻,外人不知,先由崖腹之中繞走裏許,出去是片大竹林,把林走完,再有半裏便到停船之處,照此走法,連那些趕野郎的人都不會遇見一個等語。想起當夜寨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