四人料是犀血快將湖麵布滿,這樣小的野獸如此猛惡,好生驚奇,正在暗中戒備,忽聽遠遠又傳來一聲清嘯,與方才山狨嘯聲不同,約有盞茶光景方始停歇。聲還未住,那十多隻山狨,己和箭一般丟了死犀躥上岸來,往來路林中飛縱過去,轉眼無蹤。那嘯聲甚是清越,從所未聞,餘音曳空,半晌方息,竟聽不出是人是獸。
四人和八十多個壯士料知厲害,且喜未被山狨看出,還算便宜,否則雖有山狨不肯傷人的傳說,這等猛惡之物到底難料,何況生裂獸腦又曾眼見,並非素食之物,互相慶幸。阿成更是歡喜,說:“熊犀肉最好吃,今夜少說也有百多隻死犀。明早正好用此題目回寨送信,就便請求同行,再好沒有。”
眾人先以為天明前必還有別的獸群來此飲水,尤其末次長嘯甚是奇怪,看山狨突然奔去光景,無論人獸均非尋常,少說難免尋來,山狨也必回轉,誰也不敢冒失下樹,一個個劍拔弩張,守在樹上候到天明。日光業已照將下來,始終沒有別的動靜,山狨也未回轉。
按照以往經曆,斷定平安脫險,心中一寬。眾人雖都膽勇之士,遇到這類凶惡無比的大群猛獸,後來的怪獸石猴兒山獄更是厲害,到底不免提心吊膽。等熊犀逃光,那十多隻山狨聞得林中長嘯之聲飛馳而去,人在樹上守了這一整夜,來路又奔馳了一整天,當然不免疲乏,先還未覺,事情過去,心神一定,反更疲倦起來。二女、路清更因形勢緊張,連肚皮也未吃飽。
阿成看出三人都有一些饑疲,略談幾句,正要下樹查看。另一頭目已帶了十多個壯士搶先趕下,分往林中窺探,剛趕回來,說獸群業已去遠,不足為慮。
但是林中昏黑,前途有數十裏,都不透天光,林木最密,中間更有好些險阻,必須繞越,就照以前去過之路,趕往落魂崖,至少也要一天半的光陰,何況前段險阻大多。同行壯士常時往來林中采荒,比較還好一點,路清等三人初次穿行這樣奇險,加以昨日長途勞頓,直到今朝不曾闔眼,再要跋涉一整天,恐禁不住。萬一行至中途精力不濟,進退兩難反而不美。
同行壯士雖非初次經曆,就此上路也是勉強。如把日期拉長一天,先在當地吃飽一頓肥肉,大家上樹安眠,乘著連日月光明亮,午後起身,趕到前麵覓地安息些時,索性緩緩行去,就便還可尋找以前去過的一條好路,以為將來往返之計,比較安穩得多。
三人來時曾聽哈瓜布說此去楠木林險阻甚多,內有兩處均非人力所能繞越,未了一段不曾去過,還不深知,單走到落魂崖前為止這一段,中途便有好幾處奇險。
以前共隻去過三次,內中一次,無意之中尋到一片好地方,非但上透天光,並有溪穀平原,地雖不大,風景極好,未了一次,不知怎會迷路,怎麼也尋找不到。三位此去如其能將此路尋見,以後彼此往來方便得多。並向二頭目發令,三五日內把人送到落魂崖並非定限,遲速進退均要聽命自己而行等語。料知同行壯士都已疲勞。
心想:前途險阻,這大群熊犀和那怪獸不知去往何方,萬一在此暗無天日的黑森林內,驟出不意狹路相逢,豈不討厭!自來客隨主便,他們奉有寨主嚴命,小心保護,不許絲毫疏忽。這等說法,定必有些為難,便是自己三人第一次受到這樣勞苦,此時已是饑疲交加,走到路上,再要人倦難支,任其抬走,也不好看。
雙珠人更謹細,首先開口答應,笑說:“黑森林內暗無天日,透光之處極少。我兄妹初次涉險,道路形勢和前途安危一概不知,全仗諸位老兄相助,行止均請你們作主,無一不可。”
阿成接口笑道:“按說這條路我走得最多,但那未去過的地方真不知有多少。記得前途有一小山,上下全是空地,山洞甚多,這中段數十裏路好些險阻,算將起來,和走三四百裏尋常山路一樣遠近。最討厭是未了十多裏,左右繞越,少說也有一二百裏冤枉路。
我們在此吃飽睡足,候到日色偏西起身,趕到山下尋一兩座山洞安眠,再好沒有,並且還可將那每日照例來此飲水的獸群避開。
小山偏在正路左側三四裏,外有密林阻隔,極難尋到。我們平日往來,全憑行路步數來記遠近,稍微疏忽便要錯過。幸而前兩月,有三個人和我一路,又去過一次,並將沿途樹皮削去一片,留有標記。這三個弟兄,倒有兩人在此,有他們引路,必能尋到。有此多半日耽擱,我趕往寨中報信,再行趕回,決來得及。
大家也可乘此時機,將那些死犀牛設法吊向樹上,以便寨主派人來取,免被吃水的獸群占便宜,將它吃掉。別的不說,單這熊犀的角和那一身好皮,運往山外,也值不少東西呢!”
雙珠聽他口氣,似想當時起身,趕回寨去稟告,就便向哈瓜布請求跟隨自己為奴之事,忙即勸阻,力說:“來路險阻甚多,孤身一人十分可慮。我們業已答應在先,到了落魂崖,一定等你一二日。無須這樣心急。就是要去,也等吃飽睡足,大家起身,並還請上幾人與你作伴,同去同回才好。”阿成先說“無妨”,後來勉強答應,並將昨夜心事告知頭目和一些平日和他親厚的壯士。三人隻說山人性直,說過算數,已然答應,便未多言。
人多手快,湖蕩前麵又是大片空地,業已水濕,不怕失火成災。那犀牛肉又肥又鮮,重達千斤,眾人挑了五條最肥的開剝,就湖水洗淨燒烤。
八十多人竟未吃完,還製了許多獸肉幹粑,分帶身旁。將皮角包好藏起,三人又各取了一隻牛角,以備萬一之用。大小死犀共有一百多隻,內中還有好些傷重未死的尚在怒吼,均被眾人用刀殺死,分別吊向高樹之上掛起。忙了一清早,快要正午,方始停當,經此一來,誰也力盡筋疲。路清等三人,一則少年好勝,深知眾山民尚武,最重膽勇勤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