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鳳凰古城?”
“是的。”
有良嗬嗬笑道:“我們正要去鳳凰古城,老伯若是回去的話,正好可以捎上您。”
“不,我要去滇西騰衝。”冉老漢長歎一聲。
“滇西?那可很遠啊。”有良望著他一身襤褸的樣子,詫異的說道。
“亡妻四十年忌日,再遠也要去。”冉老漢眼眶濕潤,憔悴的臉上顯露出了一絲蒼涼與溫存。
有良望著老人,不免有些疑惑的問道:“老伯的亡妻怎麼會在那麼遠的地方呢?”
冉老漢禁不住的落下了兩滴老淚,長籲短歎的講述了心酸的往事......
秋波老嫗聽到冉老漢與亡妻分別四十年的悲傷愛情故事,聯想到自己與平西王生離死別三百餘年,觸景生情,也禁不住的暗自垂淚。
“老伯,滇西路途遙遠,您這樣徒步前往得多久才能見到亡妻啊?這些錢您拿著,還是搭長途客車去吧。”有良從衣袋裏掏出一遝鈔票,數也沒數就遞了過去。
“這怎麼行?‘無功不受祿’,我不能夠拿的。”冉老漢堅決推辭。
有良苦笑著說道:“您是中國遠征軍人,雖然國家遺忘了你們,可騰衝的百姓還一定會記得,俺也是......”
有良和秋波老嫗站起身來,準備啟程連夜直奔湘西鳳凰古城。
“恩人啊......”冉老漢多少年來受盡了世人的白眼與鄙視,熱淚竟自奪眶而出。尤其是年輕人所言“騰衝的百姓還一定會記得......”的那句話,更是令其感動莫名,不由得兀自嗚咽起來。
等他突然明白過來的時候,出租車已經起步了。
“恩人,我叫冉破爛,”冉老漢從凳子上站起身拎著蛇皮袋追了過去,口中忙不迭的叫喊著,“我也有東西送給你......”
出租車漸漸駛遠了,最終消失在了初秋的濛濛細雨中。
“唉,我怎麼一開始沒想到呢。”冉老漢搖頭歎息著,那幅撿來的畫軸送給他也多少還了個人情,真是笨死了。
小食攤的攤主也長歎了一聲:“有錢人也不都是壞的。”
冉老漢坐在凳子上,目光瞅著桌上的那遝鈔票,自己還從來沒見過這麼多錢,他顫顫巍巍的將其捧在手裏,心中感慨良久。
“老鄉,把錢收好了,差不多有一萬塊呢,”攤主善意的提醒他說,“今晚七點多就有過路西行往雲貴方向去的班車,你就直接上車買票好了。”
冉老漢搭上了夜班長途客車,直奔雲南而去。
數日後,他終於趕到了滇西重鎮騰衝。
長途客車連日來的顛簸,尤其是翻越海拔近四千米的高黎貢山,令冉老漢十分的疲憊,腦袋裏昏昏沉沉。
下車伊始,舉目望去,現在的騰衝早已不是當年的殘破模樣了,他懵懵懂懂的站在馬路邊,迷茫的不知該往哪兒走。
“阿叔,您迷路了?”一名年輕的交通警察走了過來。
“變了,和四十年前不一樣了。”冉老漢嘴裏叨咕著。
“您這要去哪兒?”那警察和藹的問道。
冉老漢眯著一對青光眼仔細的打量著那名交警的裝束,口中疑惑的問著:“你是憲兵麼?我是中國遠征軍第54軍198師少尉排長......”
交警聞言笑了,熱情的說道:“原來是國軍老前輩啊,聽老人講起過,你們198師打騰衝時傷亡最多,阿叔家住在哪兒?我送您回去。”
當年中國遠征軍浴血奮戰,以犧牲近兩萬人的代價從日軍手中收複騰衝,當地百姓感恩戴德,以至於私下裏都尊稱“國軍”。至今,前往騰衝的內地遊客,仍可聽到此類稱呼,這在大陸已是絕無僅有。
“馬站。”冉老漢嘴裏喃喃說道。
馬站,是茶馬古道馬幫歇腳的站口,是滇西境內的最後一站。該地境內孕育有第四紀新生代火山群,黑空山、大空山和小空山三座火山呈鼎足之勢。這裏森林茂密,珍稀樹木繁多,五百多年的古鵝毛樹,六百多年的紅豆杉樹王,都是世所罕見的。
年輕的交通警察攔住了一輛前往馬站的農用車,扶著冉老漢坐好,並叮囑交待司機說,這是一位遠征軍的老兵,請其務必安全的送到馬站。
望著遠去的冉老漢蒼老背影,年輕的交警充滿了敬意,中國遠征軍在騰衝百姓的心中,並沒有隨著歲月的流逝而淡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