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第1章 指書遺言(1)(1 / 3)

蕭偉的祖父姓曾,名弓北,與蕭偉並不同姓。至於其中原因,老人從未向蕭偉提起過,而蕭偉也從不敢問。

曾老去世時是九十七歲高齡。由於自幼習武,老人的身體一直非常結實。如果不是患了突發性腦溢血,所有人都不會懷疑他可以活過百歲。老人在臨終前最後一次清醒過來的時候,對蕭偉講了一句話,也是他這一生最後一句話。當時陪在老人身邊的,有蕭偉、高陽、馬老太太,除此以外,蕭偉的前妻趙穎也在場。所以祖父的遺言蕭偉應該沒有聽錯,不過,沒有一個人明白這句話是什麼意思。老人最後留下的,是“殼子”這兩個字。

當時曾老已在病床上整整昏迷了三天,蕭偉趕到醫院的時候,他剛剛醒過來。老人環視了身旁眾人,最後將目光停在蕭偉的臉上。蕭偉緊緊地抓住祖父的雙手,隻見老人深吸了一口氣,試圖講話。一旁眾人神情淒然,屏住呼吸,大夥兒都很清楚,曾老要說的,恐怕是他的最後遺言了。

老人劇烈地喘息著,良久,才發出了兩個模糊不清的聲音:“殼……子……”蕭偉抬眼看了看身旁眾人,大夥兒均麵露疑惑,顯然也沒有明白老人要講什麼。

病房內死一般地沉寂,隻能聽到老人劇烈的喘息聲響,眾人在一旁焦急等待。老人再次張開嘴,努力良久,但沒能再發出任何聲音。經過這一陣努力,曾老已很疲倦。他慢慢靠在枕頭上,閉了閉眼睛。片刻,蕭偉注意到老人的左手離開了他,似乎在被子上無意識地劃著。

高陽忽然低聲喚道:“曾老在寫字!”蕭偉心念一動,低頭去看祖父的左手。果然,老人的確是在用左手寫著什麼。蕭偉猛然想起,祖父患的是突發性腦溢血,引起右半身癱瘓,這時全身隻有左手可以行動。

因為是左手,劃出的筆畫極為模糊,隻見老人一遍一遍寫著。看了一會兒,逐漸能夠辨認出兩個字,第一個字上下結構,最上麵是一撇一捺,下麵看不清楚;第二個是一個筆畫很少的字。

正當蕭偉竭力辨認的時候,一陣劇烈的咳嗽打斷了老人。眾人慌忙叫來醫生。緊急處理後,老人已經異常疲倦,昏昏睡去。整整一夜,眾人焦急地守在病床旁,希望曾老能再次醒來把他要講的話講完。但誰都沒想到,老人這一睡,就再也沒有醒過來。

處理喪事這段時間,蕭偉一直被祖父留下的這句奇怪的遺言困擾著。其間他也分別向高陽、馬老太太詢問過。和蕭偉一樣,兩個人聽到的也是“殼子”這兩個字,而老人用手指書寫的文字,甚至還沒蕭偉看得清楚。蕭偉對此百思不得其解,不過有一點他十分清楚,以祖父的脾氣性格,能留到臨去之前才講出的,應該是件非同小可的事情。

蕭偉的祖父算是一個頗為傳奇而神秘的老人。蕭偉隻知道老人生於一九〇七年,十八歲進入奉天警備廳供職,其後分別留學日本東京警事學院及英國蘇格蘭場學習刑偵,精通兩門外語,是當年名滿東北的“神探”。九一八事變後,老人不甘做亡國奴,移居北京後與高陽曾祖父合開了一家鎖廠。解放後,一直在公安部供職,是公安部最為資深的“刑偵專家”及“開鎖專家”。老人在刑偵與開鎖這兩方麵的功力在全國是首屈一指的。不過即便這些蕭偉知道的信息,也基本是從祖父的生前好友及同事那裏陸續聽來的,想來比老人檔案中的記載多不了多少。而有關祖父這一生的生活細節,在蕭偉頭腦裏幾乎是一片空白。祖父的一生對蕭偉來講,一直像一個巨大的謎題。

喪事之後,趙穎給蕭偉來了個電話,這是兩個人離婚一個月來她第一次主動聯係蕭偉。趙穎的聲音在電話中顯得平靜而冷淡。她通知蕭偉,曾老生前在公安部留有遺囑,死後將所有私人物品捐獻。趙穎讓蕭偉收拾一下自己的物品,三天以後,公安部會派人過來整理曾老的遺物。

蕭偉愣住了,怎麼祖父還留了這麼一手?人一走,家裏東西就全歸國家了?想了想,這確也符合老人的性格。他問趙穎能不能寬限幾天,三天時間肯定不夠用。趙穎告訴他這是上級的死命令,沒商量。蕭偉心裏暗暗罵了句娘,正要掛電話,猛然想起一件事兒:祖父臨終前趙穎不也在場麼?遺言的事情可以找她問問。

將自己的想法說了,趙穎沉默了片刻,道:“曾老說的不是‘殼子’。”蕭偉奇道:“不是‘殼子’是什麼?”趙穎肯定地答道:“是‘盒子’。”蕭偉猛然間一呆,心想不錯!怎麼自己一直沒往這兒想?

曾老最後留下的,確是“盒子”這兩個字。老人發病後,由於血栓阻塞神經而喪失了部分語言能力,發音不清是肯定的。這一點蕭偉也很清楚,因為“殼子”這兩個字不可解。漢語中與“殼子”發音相近的詞,隨便找一個有造詞功能的輸入法就會知道,隻有“合子”“合資”“核子”“赫茲”與“盒子”這五個詞,前四個詞可以說不搭界,隻有最後一個詞“盒子”最有可能。

除此以外,最大的證據就是老人臨終前用手指書寫的那兩個字。這兩個字蕭偉雖沒完全看清,但至少看出第一個字是上下結構,最上麵是個“人”字頭;而第二個是個筆畫很少的字。如此看來,祖父臨終的最後遺言,確是“盒子”兩個字無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