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群一片騷動,肖奕隻恨自己沒有盾牌可以擋在身前。他身後的弓箭手從他肩膀上對著銀光閃出的樹冠就是一箭,就好像把一粒沙子扔進沙漠一樣,什麼也沒發生。
“樹林裏,”反擊的弓箭手大聲道,“我看見了,剛那一箭就是從那邊過來的!”
“弓箭手移動,麵向樹林!”營長指揮著,包圍圈蠕動著,把弓箭手們送到麵向樹林的這一邊,“準備,射!”
一排箭飛入樹林,又是石沉大海。
大家安靜下來,所有人都屏住呼吸,繃緊神經等著不知何時會來的下一次攻擊。他們沒有等太久,後排靠著山壁的隊伍傳來驚叫聲,肖奕回頭,正看到一條彌漫著濃鬱黑霧的裂縫悄然出現在空氣中,隨著裂縫的擴大,白色的骨爪和黑色的霧氣從裂縫中伸出來,或抓、或纏著幾個士兵,轉眼間就把他們拖離了大部隊,他們身邊的劍客用劍劈下去,卻像劈進一團迷霧,黑色的霧氣霎得散開,繞著劍身遊走而上,轉眼就纏上劍客的手臂把劍客一起拖走了。
“不!!!”眼看幾個同伴消失在裂縫中,劍客哭喊著,他半個身子已經被拖進裂縫,濃鬱的黑霧漫上他的臉,把他一點、一點向裏拽去,他驚恐的向外伸手,指甲翻卷皮肉破碎,在地上留下一道道痕跡,他哀求道,“救救我、救救我……求求你們……”
他被拖了進去,隨著裂縫一起消失了。
一切發生得太快,沒人看到那火紅的身影是不是一開始就躲在裂縫之後。一柄流轉著烈焰的長矛直直戳進一個騎士的胸膛,一身紅衣的女人長臂一揮,掛在矛尖瞬間燃燒起來的成年男子在她手中仿佛沒有重量一樣輕鬆甩了出去,像沙袋般撞上前排的士兵,將他們撞得直往後退,烈焰如同瘟疫一般蔓延開來。
人群慌亂的散開,瞬間就空了一圈,被火舌舔上的士兵們轉瞬間化為一灘灘焦黑的殘留物,火焰沒了支持燃燒的皮肉骨血,跳了兩下就熄滅了。
反應過來的士兵們嘶吼著,手中各式各樣的兵器就往女人身上招呼,紅衣女人腳尖一點,像一片羽毛一樣輕飄飄的跳了起來。她躲過身下無數鋒利的武器,在半空中做了一個蹲身借力的動作,腳下一個圓形的紅色陣法碎裂,她一個利落的後空翻,動作瀟灑的落在幾乎垂直的山壁上,對著腳下騷亂的士兵們嫣然一笑。
箭雨從女人身旁射出,她火紅的身影在被一箭爆頭的騎士們失了光的瞳孔中留下一道殘影。女人腳下發力,揮舞著那能燃盡世間萬物的長矛衝進人群。
“你們在看哪兒?”
肖奕像大部分士兵一樣被這突然的變故吸引了視線,連被人近了身也沒發現。耳邊響起的聲音熟悉又陌生,他倉促回頭,看到了一張他這輩子都不會忘記的臉。
他還記得當他把劍捅進那人肩膀時,這個叫做君莫笑的男人回頭時眼中露出的血腥和震驚。
“這麼巧,原來是你啊。”
這句仿佛朋友會麵時的招呼在肖奕聽來猶如惡魔的私語,男人臉上帶著笑容,手中那把銀傘嘩得張開,就好似舉起一麵巨大的盾牌,把那張帶著笑的臉擋在了後麵。
肖奕下意識的一劍叮得一聲敲在這巨大的傘麵上,下一秒,透骨的寒意順著腳麵爬上來,肖奕低頭,明明是夏天,透亮而堅硬的冰覆蓋著地麵,一寸寸爬上他和他的同伴們的腳麵、小腿,冰甲哢嚓作響,迅速向上蔓延。
“不……”
這位新任一小隊隊長的小騎士肖奕從沒這麼害怕過,他感覺不到自己的下半身,不能動,無論怎麼想“動一動、動一動啊”,下`身卻無法做出任何反應。
餘光中,他周圍的幾個同伴和他一樣轉眼就被厚實的冰甲固定在原地,站在他身後的那個弓手反應奇快,幾步後退竟然躲過了腳下越積越厚的堅實冰甲。弓手一邊後退一邊把箭搭上弓弦,但這次,他手中的弓弦還未張開,那張驚恐的臉就被形狀奇怪的匕首戳穿了腦門,片刻前還年輕鮮活的臉龐迅速染上青色——那匕首上有毒。
一個高大的青年哈哈笑著衝過來,踩著下墜的屍體肩膀起跳,彎曲的膝蓋狠狠撞上躲在這片冰域後麵的另一個弓箭手的臉龐,巨大的衝擊力把紮堆站著的士兵們撞得東倒西歪,青年毫不客氣的把被他一記膝襲撞昏了過去的弓箭手踩在腳下,嗷嗷叫著將手上鋒利的指虎擂上離他最近的人的腦袋。
君莫笑舉著傘後退兩步,傘麵幾下變化組成長矛,露出了他和他身邊半張臉上都是黑色圖騰的少年,少年把漆黑的長刀從覆蓋在地麵上的冰甲中拔起,身形一晃消失在視線裏,肖奕身後的人群又是接連幾聲慘叫,間或有男子高聲的呼和。
“小喬!來個暗陣!”
冰已經覆蓋上肖奕的手肘,他快拿不住手中的劍了。君莫笑端著那柄長矛,幾乎是溫柔的從他手中拿下長劍丟在一旁。小騎士看著君莫笑探過身,從他胸`前拽下那條據說能帶來好運的項鏈。
“這種屬於巫師的東西,早就該回到巫師手中了。”
男人舉起長矛一記橫掃,肖奕已經遲鈍的大腦感知到細微的震動和痛楚,他的視線不受控製的抖動著下降,視線裏是漫天的破碎冰淩,泛著紅的冰淩中,他最後看到巨大的狼從樹林中衝出,不同種類燃燒著幽藍火焰的動物骨架緊隨其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