怕和茫然。

葉修一直以為這是因為周澤楷從未殺過人,但他現在卻覺得自己太想當然。

“小周,放鬆!看著我,是我,我是葉修!”葉修費勁地壓製著周澤楷的反抗,他的呼喚並沒引起對方的關注,所以他決定使用非常手段,他把周澤楷緊緊箍在懷裏,用一手捏住周澤楷的後頸,葉修深呼吸,將額頭撞了上去。

這種時候用精神魔法十分粗暴,但和時間賽跑的葉修已經顧不得那麼多,他必須在那幾隻靈魂被徹底撕成碎片前把暴走的周澤楷安撫下來。

所以他撞了上去,同時將精神探究的魔力送進周澤楷的體內,接管了周澤楷的意識。

他從破碎的記憶間穿梭而過。

他看到年幼的周澤楷和母親相依為命,看到身為普通人的母親教導孩子不要展露天賦,看到鄉民和逃兵組成的隊伍注意到母子兩人身邊不尋常的變化,剛親身體會過魔法恐怖之處的逃兵在神父的指揮下將女人抓起來投入湖泊,年幼的孩子並沒有聽從母親的囑托逃生,他奮起反抗,試圖從暴徒手中救下瀕死的至親,卻因此暴露了巫師身份。

葉修看著周澤楷被綁上繩索扔進湖水,這裏是周澤楷的意識深處,這隻是周澤楷的一段記憶。他什麼也做不了,隻能眼睜睜看著這些人將對巫師的恐懼與憤怒施加在這對母子身上,他看到暴起的魔力翻攪著水麵形成巨大的漩渦,風托起痛苦的孩子,失去理智的孩子手刃仇人,最後脫力昏倒在湖邊。

葉修站在黑湖邊,暴雨傾盆而下,卻沒在他身上留下任何痕跡。他看到熟悉的死靈法師救下險些跌入湖中的孩子,他認出那身裝扮、那根法杖,那位曾經向他吐露真相的死靈法師帶走了年幼的周澤楷。

記憶重組,一切重來,葉修又一次親眼目睹這一切的發生。

他閉上眼,心疼和愛充斥著他的腦海,他知道在自己擾亂了周澤楷的那一瞬間外界的暴動就已平息,他不忍再看,把自己的意識從對方的意識中抽離出來,離開前的最後,他看到畫麵一轉,廣袤的平原之上,踉蹌的青年向他張開雙臂緊緊地擁抱住他。

這一切隻用了短短兩秒鍾,當他重新回到現實世界時,風暴已經結束,他聽到自己和周澤楷的喘熄,守在一旁的羅輯長出口氣,對葉修點點頭。

提起的心瞬間落下,葉修像周澤楷記憶中的自己那樣緊緊摟住虛弱的戀人,啞著嗓子念叨著沒事了。

“葉修……”周澤楷的魔力幾乎見底,沾著血的手臂掛在葉修肩膀上,他聲音低得近乎呢喃,“不是故意的……”

“我知道,你當然不是故意的,都過去了,我在這裏。”葉修抱著周澤楷跪坐在地上,把脫力的人靠在他胸`前,他試圖從腰包裏取出瓶補充魔力的藥劑,手伸一半才想起他這次出來沒帶藥,不過他知道安文逸有塞給周澤楷,又轉而去扒周澤楷的口袋,“已經沒事了,你放心不會變成死靈法師,羅輯打了包票,絕對沒問題。”他哆嗦著手從他送給周澤楷的空間袋裏翻出來各種亂七八糟的東西,一把匕首、三五枚硬幣、破舊的筆記本……這些雜物隨著他的動作散落在地上,被兩人的血沾濕成緋色。他終於摸出想要的藥瓶,拔開塞子抵在周澤楷唇邊,“張嘴。”

周澤楷順從地喝下口味奇怪的藥劑,微側過頭目不轉睛地盯著葉修。他真的從沒見過這樣慌亂的葉修,葉修總是鎮定的,做什麼事都不慌不忙。這樣的葉修讓他覺得新奇,又很感動。葉修的意識潛入他的意識時,他能清晰地感受到對方的情感,那些痛苦、悲傷與難過,還有全然的包容和深沉的愛意,全都傳了過來。

“感覺怎麼樣?”葉修又翻出一瓶補血劑,忙不迭地送到周澤楷嘴邊,“這個也喝了。”

“對不起。”周澤楷抬手握住葉修受傷的手臂,微弱的魔力飄散而出,依然清澈、和緩,充滿生機,“你受傷了。”

“我去你別管我了,”葉修立刻抽出自己傷痕累累的手臂,舉到周澤楷夠不到的地方,“剛喝了藥還沒回多少你就又要用,聽我的話,就這麼待一會兒回回力氣。”他見周澤楷依然抿唇盯著他看,又強調道,“這點小傷舔舔就好,你先歇歇……你要不放心,等你好了幫我治。”

“好。”

他摟著周澤楷在原地休息,圍觀關榕飛三人收拾他們的爛攤子,被周澤楷幹掉的幾人隻能拖到路邊掩埋,但旁觀了整個過程的戴妍琦卻讓人犯難。

順勢反抗和濫殺無辜是有本質區別的,更何況他們本來就是為了救小姑娘才出頭的。

“你們是巫師。”戴妍琦手裏還握著劍,先前的魔力暴動也波及到她,多虧她還算鎮定,打落了大部分的箭,隻受了些許擦傷,“我親眼看見了。”

“你別怕,我們沒有惡意……巫師也不都是壞人。”羅輯撓撓臉頰,向她攤開雙手表明沒有攜帶武器,“剛才經過時看你被這幾人圍著就來幫忙,結果發生意外。”

戴妍琦將信將疑。眼前和她年齡相仿的少年看起來不像撒謊,但她認出了為她解圍的男人手中的武器,負責追捕君莫笑的她當然知道那把巨傘屬於誰,再聯想興欣的行蹤,這群人的身份不言而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