何長山當上支書還不到一年,何老鍾的肝病突然重了,開始大口大口地吐血。何長山急了,要送何老鍾去醫院。120車來了,何老鍾卻死活不去,他說,我的病我清楚,犯第一次還能活命,第二次就不行了,不要去花冤枉錢,我想死在自家的炕上。何老鍾向來說一不二,兩個女兒也說不轉他,老伴讓大家不要再勸了,一切都任他的意。
何老鍾當了多年的支書,在村裏德高望重,知道他病重後,鄉親們都到家裏看望,全村三百多戶,幾乎一戶不落,珍珍商店裏的食品幾乎都脫銷了。但是,作為侄媳婦的珍珍,卻沒有人見她登過何老鍾的門。人們以為珍珍心裏嫉恨何老鍾和大鳳走得近,故意不去看望,對珍珍有了一些看法,認為她心眼兒小,看不開事。凡事都有個先來後到,何老鍾和大鳳近,也算正常。還有的人認為,何長山當上支書了,珍珍就擺起了支書夫人的架子,不把何老鍾這個大輩放在眼裏。這樣的議論傳到了蘭香耳朵裏,蘭香借口到商店買東西,偷偷勸珍珍,他好歹是你的大輩,不管以前對不對的,人快要走了,你不去瞅一眼,在鄉親麵前說不過去。珍珍看了看門外,見沒人,就對蘭香說,二嫂,你想想,我是那種不懂禮的人麼?不瞞你說,我早就想去看了,可人家不讓我進門哪。蘭香明白了事情的緣由,憤憤不平起來,你累死累活這麼多年,還替他何家養著兒子,他何家不認你,太不像話了。
蘭香回家後,就把事情告訴了貴生,蘭香想讓貴生幫珍珍出頭。貴生不光不管,還罵珍珍,活該!天生受罪的命,她哭的道兒還在後頭呢。
何老鍾的身體越來越虛弱了,來家看望的鄉親還是不斷。一些得過何老鍾惠顧的鄉親,甚至來看第二次第三次。無論鄉親們誰來看望,何老鍾都撐著和鄉親們說話,何長山怕他累著,就在院子裏攔著,不讓進屋。何老鍾聽到,就在屋子裏喊。看望的人走了,何老鍾就訓斥何長山,我一個快死的人,還有什麼用?人家來看望都是情意,你不要攔著,讓鄉親們進來,我快要走了,願意看看他們,一個村子裏混了幾十年,他們都是我的親人。
何老鍾的病越來越重了,肚子大得像鍋一樣。何老鍾死活不去醫院,何長山就讓參謀長到家給何老鍾瞧病。何長山想讓參謀長給何老鍾開幾服中藥試試,參謀長說,他肚大如鼓,中藥已經不能進了。何長山從小沒了爹,大伯對於他來說,就像親爹一樣。知道何老鍾時日不多了,輕易不肯落淚的何長山找了一個無人的地方,偷偷痛哭了一場。
參謀長給何老鍾把脈,何老鍾給參謀長開玩笑,你幫我算算,我還有幾年的陽壽?參謀長裝模作樣地掐算一番,說,多則三年,少則一年。何老鍾搖搖頭說,你在哄我,我比你會算,多則三五天,少則一兩天。何老鍾說完,臉上的表情可憐巴巴的,眼角滾下了兩顆老淚。參謀長的眼睛也濕潤了,這麼堅強的何老鍾,看來也懼怕死亡。
參謀長守著何老鍾坐了一會兒,起身要走,何老鍾喊住了他,讓屋子裏的人都出去,說有話要和參謀長說。參謀長心裏有點疑惑,不知道這個將死的人要對他說什麼。
何老鍾說,我沒有兒子,長山就等於是我的兒子,我想把長山托付給你。參謀長驚詫不已,何長山現在是村裏的支書,年富力強,事業有成,他有何德何能,接受這樣的重托?再說了,也沒有重托的必要呀。何老鍾不讓參謀長說話,他接著朝下說,別看他蹦躂得挺歡,總有栽跟頭的時候。我是想在他栽跟頭的時候,你能拉他一把。參謀長連連搖頭,老哥,你抬舉我了,我哪兒有這樣的本事呀?何老鍾說,你有,全木莊村人的腦袋綁在一起,也不如你這個腦袋聰明。參謀長剛想說話,沒想到何老鍾話鋒一轉,竟然問起了四寶。參謀長心裏一驚!連忙說,四寶早就不跟我了,這孩子要強,稍一大點,就回自己家了,現在跟著大寶過日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