同,在不斷的旅行中,日子的概念變得十分模糊,現在猛然間反應過來居然已經過了幾十年。
而現在,他心底裏清晰的聽到那個被自己保護著的女孩的呼喚:不管是誰,我知道爹爹在等你,來和他見一麵吧,他快不行了。楚紫蘇承認,那一刻他慌了,這些年看過的書,目睹過的事情,讓他漸漸能夠體會賀蘭愷之當初的心意:一個人要死要活的得到你,這不是愛情,而是占有欲。一個真正愛你的人,並不會想盡辦法來得到你,不會滿口謊言來欺騙你,不會花言巧語的取悅你,而是用心的幫你,一心為將來打算。愛你至深的人有時候連死纏爛打都做不到,隻能默默的受傷,默默的看。愛的越深,就愛的越膽怯,無論是賀蘭愷之還是紫蘇自己。
這次的呼喚,讓逃避這麼久的紫蘇終於得到了回去的契機和勇氣,這幾年的修煉,因著天賦紫蘇的靈力已經高過了青裳,所以在一天清晨,他沒有和青裳告別,隻是一個人離開並留下了一張紙,幾個字:我放不下他,勿念。
青裳看到這幾個字的時候徹底明白了,再過多少年都是一樣的結果,自己的陪伴隻是徒勞,紫蘇永遠忘不了賀蘭愷之,這麼多年,到底是自己強求了紫蘇。於是,他仿佛什麼都沒發生一樣,並沒有去追紫蘇,而是一個人打算繼續在這人間河山慢慢走走停停。
來到賀蘭府門口,紫蘇抬手,拍了拍門,沒人來開。再拍了拍,還是不見有人。於是便自己推門進去。
這幢宅子和記憶中相比似乎沒什麼變化,不過是變得殘舊了點兒,當初院子花圃裏豔麗的山茶貌似全都被拔掉了,如今種的全是綠油油的萬年青……還有翠綠的紫蘇顯然剛種下不多時,沒有泛紫,那一棵桂花樹還在這裏,不過沒有到花季,整個院子裏也就一片幽深的墨綠。
隔著斑駁掉漆的赭色雕花木門,紫蘇卻有一種恍如隔世的錯覺,伸手輕輕推開了那扇薄薄的木門——房間裏的擺設和當年好似一樣,沒有變動過,紫蘇記得向右走是書架和書桌,向左走是床鋪衣櫃,自己曾經在書桌那裏給賀蘭愷之研磨,他笑著對自己說這叫做紅袖添香,這一切,仿佛就是昨天的事情。紫蘇關上門,向左踱了幾步,漸漸看清了一個身影,但同時他也震住了。
那個身影坐著,坐在一架輪椅上,閉著眼睛,頭往後靠著,臉上帶著明顯的皺紋,斑白的頭發隨意的綰了個發髻,有幾綹稀稀疏疏地落在額邊,臉上帶著些病態。
聽到開門關門的聲音,輪椅上的人眼皮動了動,緩緩睜開眼來看往紫蘇的方向,曾經閃動流光的眼睛隻剩下些許茫然和渾濁,眼珠轉了兩下,盯著他的臉就不動了。
兩人相顧無言,靜默了半晌,紫蘇聽見那人開口,聲音有些不穩,說道:“你來了?這是夢?”
“是,我來了,不是夢。”紫蘇難看地笑了笑,邁開腳步就往那人走過去。這就是賀蘭愷之啊。當年那個意氣風發、才華橫溢的畫師,那個英俊瀟灑,引無數閨閣女子心向往之的才子,這就是他啊。
怎麼會變成這個樣子呢。這個垂垂老矣的人是誰?時光啊……
賀蘭愷之雙手轉動著輪椅的兩個輪子,往前動了一段距離,把手上的畫放在了書桌上,努力的故作平靜的說,“我還以為不會再見到你了。”
“念酥呼喚我,我曾經給她了一縷靈識作為保護。”紫蘇繞到輪椅的後頭握住了扶手,沒有在意他之前的動作,把他推到了書案前麵的圓桌邊上,而後給兩人都倒了一杯茶。
賀蘭愷之笑了笑,嘴邊的皺紋就像一道道溝壑,橫七豎八地刻在他臉上,昔年的英挺早就沒了影子,“難為你了。不過來了可要失望了,我這個樣子怕是會嚇到你,和以前太不一樣了,你倒是沒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