借著模糊的光線,我看到那個黑色影子拚命揮舞著手中的東西,一次又一次惡狠狠地朝床上打去。劈裏啪啦的擊打聲在靜寂的夜色裏令人心驚膽戰。白色大床上,棉被裏的人一聲不吭,似乎已被打昏了過去。
化工廠的辦公室主任李誌浩是凶手!
這一消息像原子彈爆炸,迅速在以老焦為主的專案組中引起了強烈反響,每個人都對此感到驚訝和懷疑。
“李誌浩怎麼可能是凶手?在化工廠的那麼多人中,隻有他最不可能了!”
“老畢不是看病去了嗎,他怎麼把凶手抓住了?”
“是呀,他會不會搞錯了?我們這麼多人都沒找到線索,他一個人就把案破了,真讓人懷疑!”
就連朱大頭也覺得不可思議,“凶手怎麼會是化工廠的人呢?富豪小區凶案發生後不久,我們便把化工廠所有在職職工的體檢報告借出來,與凶手現場遺留的血跡進行了血型比照,結果都不符合。老畢這次會不會是搞錯了呀?”
隻有省廳領導微笑不語,大案告破,他心裏的一塊石頭徹底落了地,身上的重重壓力驟然卸去,讓他倍感輕鬆和愉悅。看著會議室內七嘴八舌表示質疑的人,他更真切地感受到了老畢無與倫比的智慧和低調沉穩的品格。
其實,老畢此前表現出來的消極態度和他對老畢毫不留情的批評,不過是一出苦肉計而已——
化工廠發生大火之後,省廳領導帶領專家組風塵仆仆趕到市裏,第一時間,他便把老畢單獨請到了自己的住處。
“老畢,案情究竟如何?”
“我已經初步確定了目標,隻是還有許多疑點沒有搞清楚,請再給我一點兒時間。”老畢說。
“你確定的目標可靠嗎?”
“嗯。”老畢點了點頭,“不過,我想凶手可能也有所警覺,目前如果我繼續主持專案組的工作,可能會對整個案件的偵破不利,為了麻痹他,我覺得自己退出專案組比較好。”
“你說的凶手有所警覺是什麼意思?”
“我懷疑我們內部有人向凶手通風報信,我們的一舉一動都在他的掌控之下,而且從整個案件分析來看,他也許還是凶手製造這一係列案件的幫凶。”
“既然已經懷疑這個人,為何不把他控製起來?”
“我認為目前還沒有采取控製的必要,一是我們掌握的證據還不夠充分,雖然他的一些行為令人懷疑,但還沒有上升到有嫌疑的高度,萬一冤枉同誌,負麵影響實在太大;二是在對凶手調查取證期間,將其幫凶打掉,反而會打草驚蛇,導致凶手提高警惕或幹脆逃跑。”
“那你認為應該怎麼辦?”
“我不如辭去專案組工作,讓他和凶手放鬆警惕,而我則在暗處調查取證,這樣也許會取得不一樣的效果。”
“好,我同意你的意見,你在暗處調查,我們在明處呼應。”省廳領導說,“不過你離開專案組的事不能太快,隻能慢慢來,以免引人懷疑,適當的時候,你可以以身體不適為由退出……”
下午五點,當老畢和小陳、江濤走進會議室時,省廳領導帶頭鼓起掌來,很快,整個會議室響起了熱烈的掌聲。
“老畢,你真的確定所抓之人就是凶手嗎?”當掌聲平息之後,老焦忍不住站起身問道。作為省廳搞理論研究,也曾參與破獲過幾次大案的專家,老焦接手這個案子後,頭腦裏始終迷霧重重,他不敢,也不願相信老畢抓住了真凶。
“要鑒別他是不是真凶,我想最好還是以客觀事實來說話。”老畢從懷裏掏出一個小紙包,小心翼翼打開,裏麵是一小撮黑色的頭發。
“這一小撮頭發,估計大家也能猜出是誰的了。沒錯,它們來自凶手,有一部分,我前期已經送去檢驗了,結果證明,它們與凶手在富豪小區現場留下的頭發屬於同一個人,這也是我最終確定並抓捕他的主要證據。”老畢一語既出,現場一片嘩然。
“老畢,這些頭發你是如何得來的呢?能不能給大家講講。”老焦十分驚訝。
“其實最初的時候我也考慮過直接抓捕李誌浩,然後采集他的頭發和血液進行比照,但又擔心萬一不是他,那樣做便侵犯了公民的人身權利。畢竟,在獲得確鑿證據之前,我對凶手的判斷大部分來自分析和推理。”老畢吸了一口煙說,“這起案子的複雜性和艱巨性,相信在場的每一位領導和專家都有切身體會,說實話,我對凶手的判斷隻是建立在一係列細微的觀察和邏輯推理之上,因此即使有百分之一的不確定性,都有可能因判斷出錯而前功盡棄。”
“嗯,老畢說得不錯,與聰明而強悍的凶手周旋,如同獵人與狡猾的狼對峙一樣,要調查取證,隻能在凶手不經意露出破綻時才能辦到。”省廳領導肯定地說,“我當初之所以同意老畢去養病,其實就是讓凶手放鬆警惕——好了,我不打擾了,還是讓畢麥斯同誌來解釋頭發的來源吧。”
老畢點了點頭,講起了那一小撮頭發的來曆。
那次在會上與省廳領導“翻臉”後,我並沒有到省城去檢查身體,而是找了一個隱蔽的農家小院躲藏起來。我知道,要抓住嫌疑犯露出的馬腳,必須讓他走出自己的屋子——自從大火發生之後,李誌浩成天待在家裏,很少外出。有一段時間,我甚至懷疑他已經逃離了本市,直到有一天晚上,我和小陳去化工廠的宿舍區觀察,發現他還在,我才徹底放下心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