遠處一家舞廳傳來的輕柔纏綿的樂曲聲戛然而止，它標誌著喧鬧熱烈的年輕夜晚已趨向成熟的寧靜和安逸，妻子也關掉了正在預告明日節目的電視機。而小兒子獨居的臥室依舊門窗緊閉、燈火明亮，我知道，為迎接明天升入高中的考試，他還在專心致誌地進行著臨陣前的拚搏。我欲催幾子休息，門鈴卻先我唱起悠揚的小夜曲，噢！是兒子的同學小康。小康進門後徑直步入兒子的住室，兩人嘀咕了僅凡句話，小客人就告別出門，且很禮貌地對我說：“叔叔，再見。”
“這麼晚，這孩子來幹什麼？況且，明天他也要參加考試啊！”幾分疑慮揮之不去，我窮追不舍地詢問，兒子無奈，以實相告，小康是來向他通報考卷的作文題的。
嘿嘿，這些孩子。我不以為然地笑笑，心想，密封的試卷。嚴謹的考試機製。一個毛孩子哪裏弄來試題？“快睡吧，不要聽他們胡說亂傳。”
然而，我的不以為然卻難以持久，繼而竟生出一種迷茫和困惑，如今的孩子，怎麼不隻是潛心研讀課本，卻在正道之外想法子、下功夫？該怎麼校正、教育他們？
這之前，聽我兒子說，他的一個同學學習成績甚差，升學無望已成定局，孩子的父親當機立斷，為孩子疏通各個關節送他到某部隊服役。這個小同學棄學從軍前夕，約十名同學聚會話別。那天，直到午夜時分，我兒子才懊喪且煩惱地返回家中。他不知，我已先後兩次下樓轉悠，大街小巷尋覓他的蹤影。兒子進家，我不免大發脾氣，如此沒有規矩、不顧作息時間，咋能學得好？
兒子隻好告訴我一切，原來那即將從軍的學生有滿腹怨氣和苦惱，他想繼續學習，想和同齡孩子一起生活，可是，天不遂人願，明天，命運之神將把他推進另一個世界，一個他先前沒有想過的軍營之中(當然，這個地方，若沒有父母的苦心斡旋，恐也難以進得去呢)。他從家中提出飲料和酒，同學們兌錢，聚在一家偏僻的小街的飯館裏，就要離開學生群的孩子幾次哭得死去活來，他多麼不想與同學們分手啊！孩子們一個個耐心勸他，開導他，安慰他。酒倒沒喝多少，飯更難咽下，一直鬧騰到夜靜人空，飯館打烊。
看著兒子濕潤的眼睛，我不知該怎麼對待他們的舉動，是啊！孩子自有孩子的苦衷，孩子自有孩子的友誼，孩子並不是沒有思想的軀體啊，他們有話要說，有苦要訴，有怨要泄，對誰去說、去訴、去泄呢？父母？教師？也許，隻有整日跌打滾爬一起的同學們才是最貼心的知音？
先前“脾氣”的潮水開始凝固，繼而又使我陷入與孩子年歲俱增無減的困惑之中。
兒子要過生日了，妻子問他要什麼樣的生日禮物？也難怪她溺愛孩子，孩子的生活實在太苦太累了，每日清晨，兒子，邑是早早起床，因為學校有早讀，匆忙吃包方便麵就奔出塚門。晚上別人在看電視或聊天，兒子已悄然鑽進小屋。把門關。又是兩耳不聞窗外事，一心、隻鑽“業務”書了，即使飯前飯後，星期假日，也難能有暇，總是卷不離手的姿態。兒子之所以如此地生活，是與做滅人的誘導分不開的，我有個好友，他的兩個孩子先後考中兩所理想的學校，他告訴我個中的秘密，當孩子練成看書看到油瓶倒了都顧不得去扶，這時候，這孩子肯定升學有望。朋友的真經被我拿來，潛移默化地在孩子身上發揮起作用。我暗暗為兒子自覺學習態度高興，又暗暗為他的這種生活苦，顯然他的身體一天天削瘦下去。還是做媽媽的心細，還記得兒子的生日。
兒子卻對他媽媽說．什麼樣的生日禮物也不想要，隻是想讓幾個同學來家歡聚兩個小時。
怎麼？小小孩子，就搞這一套，請人來家慶生日，像什麼話？我有些生氣了。
妻子卻：不生氣。還開導我，孩子們在一塊玩玩，有啥不行？上次兒子不是應邀到他同學家為人家過生日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