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斟酌片刻,覺得還是說實話妥當一點,於是隻道:“是。”

玉藻前幽幽一笑,不再說話,隻抬手在棋盤上落下一子。

“那,你到底想做什麼。”接話的是賀茂忠行,而這位已經上了年紀的德高望重的陰陽師,說話的語調就頗為……頗像一個抓住了學生談戀愛的年級組長,“打破這個世界已有的秩序?”

螢草條件反射地一個哆嗦。

她固然是修仙之人,但也還是偽裝成了一個正常長成的小姑娘,小學初中高中一路讀下去的那種,年級組長の威懾,對她來說還是挺嚇人的。

她隻吞了吞口水,告訴自己一百遍現在明明自己沒有錯,錯的是把妖怪當奴隸的陰陽師,這才開口:“是如何,不是如何?”

玉藻前好笑地看著螢草這一副本來是自己有道理,但還是莫名的有些心虛的模樣,修長的手指慢慢扣上了一把團扇,似笑非笑開口:

“你可有想過,要是有一天沒有了藍符,並不是每個陰陽師都能有賀茂大人或是晴明這種陰陽術上的絕佳天分,若不能以妖怪打妖怪,人族又要如何才能壓倒妖怪呢?若是有一天妖怪把人族當做奴隸,倒把陰陽師當式神養著,說喂就喂,那,又該如何收場?”

螢草忽然一愣。

本能地就要用“我是個妖怪,我活的痛快不就好了,何必管他人的死活?”的歪理來反駁掉。

玉藻前卻仿佛已經能料到她會這麼強詞奪理,也懶得給她說這話的機會,隻繼續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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妖怪不再被控製之後人咋辦。

這個問題玉藻前固然是對螢草說的,但……其實也就是借著對螢草說話的機會,問茨木。

誰讓茨木才是妖寮的創始人,他說了才算呢。

螢草才是真·小透明呀。

然後麼,茨木確實沒想到這裏過。

並且講道理,這事兒其實也不該是現在去思考——你沒有辦法要求一個現在還看不到半點讓自己活得鬆快些的希望,處於劣勢的妖怪,去思考如果有一天妖怪壓了人類一頭的話,對人類會采用什麼樣的政策。

且不論嚴格來說此處可以用非我族類管他去死來搪塞,即便是要管,那也不是現在管。

太遠了。

正所謂,火燒眉毛,且顧眼下。

也可以說是,在我任內不出事不就完了,我死之後哪怕洪水滔天呢。

——對沒錯,我死之後。

在螢草出現之前,茨木對自己早晚會有一天妖力爆體,衝擊經脈,進一步失去神智,要麼死在自己摯友手裏免得給這世界造成麻煩,要麼被陰陽師圍剿最終死了還被打那麼一點兩點碎片出來湊成新的茨木這件事,有了充分的認知。且茨木自己也基本能確定,他死之前藍符是不會得到解決的了。

在螢草出現之後,固然看上去她似乎有辦法解決掉自己妖力即將暴動的問題,也終於有那麼點點藍符或許被解決掉的可能,但是再在之後,這事那事的紛至遝來,才到平安京又去黑夜山,從黑夜山出來更是眼睜睜看她因為自己身上妖力突然出問題所以隻能裝成人類與那些陰陽師們鬥智鬥勇,此種情狀之下,其實也並沒有太多的時間能讓茨木靜下來,去思考一下,如果妖怪最後贏了,人怎麼辦。

但是話說回來,茨木潛意識裏,也並不想人活的太慘。

他畢竟曾經是個人,既然有了這個曾經,就意味著隻要不是被逼到絕路上,他當然也不至於恨人類恨到覺得所有人都該死的地步。

能有兩全之法,誰想在藍符解決之後基於妖怪被奴役多年的恨意讓你後和人開戰,最終死傷慘重呢?

其實,從曆史上論,人與妖的關係,也並不是一開始就那麼僵的。

——遠在藍符還沒有出現的年代,人與妖之間……其實一旦接受了妖怪們長相的奇形怪狀的這個設定,人是可以和妖怪在一個屋簷下正常相處的。

有的人家會在家裏好好養個能帶來福運的座敷童子,山兔大晚上在街道上撒歡,被人指出吵到他們睡覺了之後,也會乖乖回山裏去不再打擾人間,就是鐵證。

聽起來這似乎是一個相當甜美地開始。

凶殘的轉折點是藍符的出現。

藍符來了,喂掉的返魂掉的,覺醒後不再有靈智隻知道殺戮的妖怪多了,自然而然,妖怪和陰陽師,甚至於妖怪與人之間,就不死不休了起來。

正如人不能忍外族侵略的時候把自家女人變成他家女人,把自家男兒當他家奴隸一樣,有思維有靈智有好多都是被人逼的隻能做妖的妖怪們,又如何能忍那毫無來由的一道藍光,從此之後就“你是我的奴隸,我說什麼你都得聽話,你之前的妖生不管是仇人還是愛人都沒有了意義,今後我的敵人就是你的敵人,我的所愛你必須舍命去保護,你從一個自由的妖變成了一個不自由的奴才”?

你對妖怪如此,你用覺醒材料而不管他們是自主意識占上風還是殺戮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