風行烈已很久沒聽到靳冰雲的名字,不覺愣住。

慕典雲站起身來,準備回避這個令風行烈傷心的話題。

烈震北看了他一眼,緩緩道:“慕兄也請留下,我特意等你醒來才說這件事,正是因為你是這裏唯一一個和龐斑直接交手的人。有你為例,烈某更易說明道胎和魔種的區別。”

23、第二十二章

烈震北自幼習醫練武,年紀尚輕時便以一手出神入化的針術名動江湖。慈航靜齋齋主言靜庵評點天下絕學,其中便有“烈震北的針”。

他一開始走正道路子,雖然成功延續生命,並成為一代黑榜高手,但是人力有窮而盡,越到頂峰,越難取得進步。是以在受厲若海之托照看穀姿仙和雙修府後,他將所有精力都用來研習道心種魔**,想另辟蹊徑。

當今天下,除真正修習道心種魔的龐斑和赤尊信之外,沒有人比烈震北更了解道胎和魔種之間的神秘關係。

慕典雲也是最近才聽說這兩個詞,但道胎尚可,對魔種的了解卻僅限於風行烈身上的那一絲殘餘,還有從和龐斑的交手中得到的經驗。

烈震北問過詳細情況後,立即判斷出龐斑尚未能將魔種完全轉化為道胎,以魔入道。不過他既然不再堅持生擒風行烈,反而放其離去,也說明他正走在這條路上。

對此慕典雲好奇已久,烈震北讓他留下,正是得償所願。

烈震北秀氣中透出書香氣質的麵孔上現出一絲笑意,緩緩道:“慕兄和行烈都是天賦超卓,意誌堅定的人,假以時日,有成為第二個龐斑的可能。其實世間練武之士,看破酒色財氣的誘惑後,均會找到一個相同的目標。”

慕典雲笑道:“就是龐斑所追求的天道?”

他已經隱約明白了天道的含義,並不需要烈震北過多解釋。風行烈則從厲若海那裏聽過一些魔種的事,皺眉道:“家師已經給我詳述過先天後天之分,嬰兒離開母體之前,所受的養分神氣,便是先天之氣,從離開母體開始,則吸入後天之氣。所謂天道,乃是先天之道的簡稱,通過修行從後天返回先天。魔種和道胎隻是通往這個目標的兩條不同道路,不知是否真是這樣?”

烈震北淡然道:“不錯。後天之氣皆有為而作,先天之氣才是無為而無所不為。最簡單的例子便是你們曾遇到的談應手、莫意閑二人。談應手以玄氣**縱橫江湖,但終究是後天氣,一遇到真正的先天高手如浪翻雲等輩,便會望風而遁,甚至不敢在他麵前現身。”

他頓了一頓,平靜地道:“龐斑雖是天下第一高手,我生平最佩服的人卻是令師。若海兄沒有師父,獨力創出燎原真勁和百式燎原槍法,武功達到人的體能巔峰,走的是道胎魔種之外的另外一條道路。”

不知道為什麼,慕典雲忽然覺得他身上出現了深深的寂寥之意。他正不明所以,已聽烈震北繼續說道:“一旦闖進先天境界,人的心性、想法也會發生很大的改變,看淡常人重視的人世虛幻,慢慢向自身真正的模樣轉化。若海兄四十歲前橫掃黑道,創立邪異門,江湖上人人懼怕,但先天氣已成,立即拋開素年,專誌武道,其他事都不屑一顧。”

慕典雲這才知道,為什麼厲若海自己不管穀姿仙,卻要將她托付給烈震北,原來竟是出於這樣一個飄渺的理由。

風行烈向他望了一眼,又向烈震北望了一眼,猶豫道:“那麼慕兄的情況又是怎樣的?”

烈震北道:“慕兄和浪翻雲走的是一條路,煉神還虛後,出現的也是道胎,其情雖異,其理卻同。隻不過精通醫術者,對人體的理解超出常人,比起浪翻雲的‘唯能極於情,故能極於劍’,更注重自身的修煉,而非寄托於自然之理。”

他長長籲出一口氣,雙眼變的灼然生光,道:“當日慕兄行險一擊,以自身的生氣為種子,以龐斑體內魔種散發出的死氣為土壤,將生氣成功送進龐斑的經脈之內。那時我就知道,龐斑並沒有完成魔種向道胎的轉化,否則他將是無懈可擊的。慕兄這一舉動,不管有意無意,都成功延緩了他入道的時間。”

慕典雲忽然問道:“那麼魔種又是怎麼回事?”

烈震北微笑道:“既然有正道,自然也有旁門左道,魔種便是這個旁門左道。魔功於死,道功於生,它們都來自人類最本源的生命力。道胎是由人身體內的陰陽而來,魔種則是由男女交合而來,在陰陽精氣交融裏,一點先天生氣便會成形。”

慕典雲隻是十分驚異而已,風行烈卻如遭雷擊,不可置信地望著烈震北。

他想起了靳冰雲。

比起修煉道胎的千辛萬苦,結成魔種要容易的多,但若要跨越天人之間的鴻溝,還是非得道胎不可。道心種魔**已經是魔門武學的極致,目的其實便是將魔種變成道胎,故而有種魔者、爐鼎和魔媒的條件。

種魔者是龐斑,爐鼎是風行烈,魔媒自然是靳冰雲了。

據烈震北所言,傳統的種魔中,魔媒是一件事物,而非活人。龐斑為數百年來魔門最為出類拔萃的人,獨辟蹊徑,選靳冰雲為魔媒,讓她接近風行烈,通過兩人結合的時機,在風行烈心靈裏培養種子。直到種子成熟,他才會與魔種結合,把生氣精華攝為己有,種生鼎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