怕有半點後路,浪翻雲、龐斑等人也不會做出大違本性的選擇,要所有自己人退出應天府。
風行烈灑然道:“事已至此,多想無益。殿下也要做好準備,隻要被人發現你偷偷出宮,所有最淩厲的攻擊都將落在你身上。”
燕王笑道:“幾位請放心,就算紫禁城不是順天府,小王也不會任人宰割。別說自己離開,連月兒我也要安全帶出去,不然怎有臉麵去見若無先生。”
熱鬧的鑼鼓聲漸漸消失了,就在這個時候,忽然萬籟俱寂。
扮演何仙姑的憐秀秀挽著花籃,輕移蓮步,在七仙的簇擁下,有如下凡的天仙神女,按簫管節奏輕吟淺唱,做八仙賀笀的壓軸戲。
她的國色天香自然不必多說,聲音也甜美婉轉到無可挑剔的地步,一字一句,一顰一笑,都達到曲藝的巔峰,讓聽眾的心神完全被她吸引。
連燕王這等鐵石心腸之人,一時也忘了自己還在商量脫身大計,呆呆望著戲台,臉上神情變幻,怎麼也說不出煞風景的話。
當然這絕非憐秀秀獨挑大梁的作品,隻不過是正式出場前的預告罷了。縱使如此,她也已使這些達官貴人心神俱醉,忘卻一切,感受到從未有過的愉悅和輕鬆。白芳華的色藝已算絕頂,和她一比,卻顯得十分匠氣。
一曲嫋嫋而終,憐秀秀向台下一禮,翩然回歸台後,引起台下觀眾轟雷一樣的喝彩。戚長征忘乎所以,高聲大叫道:“憐秀秀再來一曲!”
他的喊話中氣十足,立即帶動其他人跟著大喊。
慕典雲平生所見的人中,論曲樂造詣,唯有萬花穀琴聖蘇雨鸞,還有西湖七秀坊的“琴秀”高絳婷可與憐秀秀相比,不由歎道:“佩服,難怪能使覆雨劍傾心。”
過了許久,因憐秀秀而生的熱潮終於退去。戲棚又變回了那個爾虞我詐的齷齪世界。
燕王鎮定心神,正要繼續說話,忽然咦了一聲,奇道:“葉素冬來了,難道父皇要見我?”
第70章
朱元璋要見的人不是朱棣,而是慕典雲。
慕典雲一愣,猜不出他有什麼事,但並無拒絕的理由,便跟葉素冬去了。
離憐秀秀再次出場還有時間,擠滿幾千人的戲棚重新熙攘起來,顯出非比尋常的熱鬧氣氛。朱元璋本人卻像是有點心事,不複剛露麵時的神采飛揚。
要說他不知自己命在旦夕,自然是假話。事實上,由老公公從宮中傳出的消息可知,朱元璋最近幾乎不寵信宮中嬪妃,連日常飯菜都要先讓老公公親口試過,隻為防天命教的毒手。此人出身寒微,心狠手辣,屢次在絕境中反敗為勝,如今怎會束手待斃。
天子淪落到與天爭命,亦是一種英雄末路。
慕典雲一進廂座,就看到他身邊坐著個宮裝雲髻的美麗女子,黛眉輕蹙,嬌容人見人憐。
他本以為她是恭夫人,但轉念一想,立即意識到在此場合,恭夫人沒有可能坐在皇帝身邊。這女子十有*是被軟禁已久的陳貴妃,被朱元璋放了出來,陪他看戲。
向皇帝問安後,他下意識向允炆掃了一眼。
允炆既然是單玉如的外孫,長相自然不差,英俊程度直追小燕王,隻是心不在焉,全然沒有常人聽完憐秀秀戲曲的欣悅。要說他也是運氣不好,本來借著朱元璋的偏愛,可穩穩當當待在皇太孫的位子上,偏生被天命教連累,弄至生死難料的境地。
慕典雲心中歎息,正要探查陳貴妃的虛實,卻聽朱元璋問道:“卿家是否要離京了?”
陳貴妃雙眸低垂,似乎根本不在意朱元璋和旁人說些什麼。
慕典雲一邊猜測她、白芳華和恭夫人三人的地位高低,一邊答道:“是。皇上祭天之時,我們應當已經不在金陵城中,多謝皇上的雅量。”
隻要公開現身,就很難逃過皇家密探的耳目,何況眾人武功有高下之分,隻能堂堂正正經城門離開。朱元璋對此沒有采取任何行動,等同於默認了他們的決定。
無論是因為心灰意懶,還是因為不想多豎強敵,慕典雲對他都相當感激。
朱元璋要見他,其實也沒有特別原因,隻因心煩意亂,想讓他看看有什麼異常罷了。但人真的來了,他卻改換主意,歎道:“方才巡城之時,朕見過了翻雲卿家。”
慕典雲微覺驚異,驚的是浪翻雲竟有閑情逸致來見朱元璋。
須知他一直不滿朱元璋的諸般作風,甚至曾經私自進宮,想找朱元璋談談國策,卻被影子太監攔了下來。此時既然主動現身,就證明雙方之間的心結已經不在了。
果然,朱元璋歎道:“他明言要帶秀秀離開皇城,並囑朕日後小心。就在那一刻,朕徹底放下了封城的想法。”
慕典雲柔聲道:“至少他蘀皇上解決了單玉如。”
朱元璋聽到單玉如之名,微微一笑,忽然沉聲道:“單玉如一死,天命教中大概正在明爭暗鬥,不知聽誰的話好。燕王是不是已經做好回順天府的準備?他連祭天都不肯陪朕一起,難道不怕天下人說他得位不正?”
饒是慕典雲心境止水無波,也被他這句話驚的一顫,下意識望向允炆和陳貴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