蒙武跪在地上,沒有起來,直直的看著阿笙說:“我是粗人,不會說楚太子完和趙太子春平侯那樣文縐縐的話。我知道我的地位不如二位,但是我要娶公主的真心是實打實的。”說著用拳頭使勁錘了錘自己的胸膛心髒的位置,隨後又說,“公主跟著我,當不了王妃,可能就是個普普通通的武將夫人,可是我願意一輩子寵著她,一輩子隻娶她一個人。公主她性子急,心裏裝了事情立刻就能表現出來,高興時就是高興,生氣了馬上就會甩臉子,我怕她這樣的性子嫁給別人受了委屈。我是真心寵著她,願意看著她笑,她若是不高興了,我願打願挨,我身體好,受得住。秦王,求您把公主嫁給我,我一輩子護著她做快樂的公主。”
那一刻,我看見了阿笙眼裏閃動的淚花,我看見了秦王舒展的眉頭,我甚至聽到了秦王說應允阿笙下嫁給我。我滿心歡喜的等著結果,可是最後,大殿上有近乎一半的秦國朝臣站了起來,繞過案幾,走到大殿上跪了下來,齊聲不停的說著:“請大王以國事為重!請公主以國事為重!請大王以國事為重!請公主以國事為重……”
我那一刻不明白為什麼所有人都要逼著阿笙嫁給楚國太子,明明前一刻,秦王要把阿笙指給我的啊,我筆直的跪在那裏,等著秦王說,把阿笙許給我。最後等到的卻是秦王的一句,寡人決定即日冊封贏笙為秦國樂陽長公主,賜婚於楚國太子完,十日後完婚。賞府邸一座,良田百頃,黃金萬兩。長公主大婚,舉國同慶,鋪十裏紅妝!
阿笙要嫁人了,可是她嫁得那個人不是我,她一臉的悲傷,她不快樂,我的心疼得要命,大殿上那麼多的人歡喜雀躍,說著恭喜。可是我的阿笙那麼悲傷,她的眼底盛著滿滿的悲傷,我筆直的跪在大殿中央,告訴所有人,我想娶阿笙。沒有人看到我,沒有人在意我,那麼多人都那麼快樂,那麼欣喜,我的悲傷,阿笙的悲傷,被巨大的快樂包圍著,淹沒著。阿笙她沒有哭,輕輕走到我的身邊,跪下來,不說話,拿著方巾輕輕擦著我剛剛掀翻食案時灑落在衣服上的汙漬,她沒有哭,隻是笑著看著我。我們的眼裏隻有彼此,可是她就要嫁給別人了。
那一晚,我不知道怎麼回的家,我被呂不韋帶著,灌了很多酒,一杯接著一杯,一壇接著一壇,我不知道喝了多少酒,可是偏偏喝不醉,我腦子裏清楚的記得阿笙要嫁給別人了,她神色悲傷的看著我,我卻無能為力。
那一晚呂不韋告訴我,我沒有辦法娶阿笙,因為,我手裏沒有權力,沒有可以和公子子傒抗衡的權利,我第一次恨我自己手裏沒有兵權。
後來,阿笙飛鳥傳書給我,說要私奔,我死了的心又活了過來,因著激動,握筆的手顫抖不已,一個好字,我寫了有一刻鍾的時間。
私奔的前一晚,我走出房門想要準備和阿笙私奔的馬車,剛剛跨出房門就看見院子中央跪著的父親母親,蒙府上下幾百號人,一群人黑壓壓的跪在那裏。我急匆匆走到父親和母親麵前,想要拉他們倆起來,可是怎麼都拉不起來。父親對我說:“武兒啊,我知道你從小就喜歡長公主,我也喜歡阿笙那個孩子,她性子率真善良,沒有半點矯揉造作,可是喜歡歸喜歡,你若是真的帶著長公主私奔了,那就是要蒙府全府上下的命。你若是有半點憐惜你父親母親的命,那此事你就作罷了吧,明日你娶了應侯之女。若是你執意要走,我不攔你,你一劍殺了你的父母,再走,這樣總好過別人取了我們兩個人的性命的好!”
我跪在父親麵前,泣不成聲,我看著父親有些駝了背,心底一陣難過,曾幾何時,在我麵前像大山一般威嚴的父親此刻老了,他眼裏淚光閃爍,滿是愧疚的說:“武兒,我不是貪生怕死,我是不想生靈塗炭,你和長公主私奔了,你可想過受辱之後的楚國?之前與趙國一戰我們是贏了,可是我們折損了整整二十萬大軍。你想過若是楚國以長公主與人私奔,丟了楚國的麵子為理由聯合其他幾國攻打秦國,到時候秦國怎麼辦?那些秦國的子民怎麼辦?我從小教育你,軍人當戰死沙場,保家衛國。武兒,你當真要為了一己之私要斷送秦國的大好河山和千萬百姓的性命嗎?”
那一晚,我屈服了,我回到屋裏,拿出阿笙送我的衣服,摸了又摸,衣角的梅花盛開著,我心裏一直默默念著,我的阿笙,我的阿笙,我的阿笙……就這麼坐到了天亮。
第二日我忘了自己是怎麼起得身去迎娶的新娘,如果新娘不是阿笙,那是誰都無所謂了,一整天我過得渾渾噩噩,直到傍晚,院子裏張燈結彩,我笑著像來賓一個又一個的敬酒。別人喝一口,我便喝一整杯,喝了一杯又一杯,卻怎麼都醉不了。心裏越疼,我的臉上便越是笑得開懷。
我隻是不曾想到,阿笙會跑來,這一幕我是最不願意讓她碰見的,可是翩翩是被她看見了。阿笙端著一杯酒,一步一步微笑著朝我走來,她看著我身上的喜服,笑容更甚了,她對我說:“蒙將軍今日大喜,我特意來賀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