芷容垂眼靜聽,唯恐聽漏一個字。

夜華一邊說,一邊緊盯著她臉上神情,從頭到尾,沒看見她臉上浮上一絲迷茫和焦急,心裏微微詫異,難道她竟然全部記下了?又或許說,她根本不在意自己記下多少?

他雖然好奇,但什麼也不問,轉身走向門口,到了門口,才停了下來,回頭道:“這幾天,你不用回黑門。半柱香後,去隔壁療傷,等療了傷,仍回這裏。如果有人騷擾你,你無需顧忌,是傷是殘,不必負責

芷容在黑門裏呆過一夜,加上方才所見,知道這裏的教官有多惡劣。

但能成為教官,手上功夫都不會是泛泛之輩,就算她不理不顧的出手,也未必打得過,“如果我打不過他們呢?”

“那你就由著他們糟蹋夜華今天雖然處置了一個與死奴苟合的訓教官,但這樣的事,在這裏不可能完全避免,而他也懶得過多理會。

芷容胸口一哽,象被卡進了一根魚刺,咯得慌,“如果是教官你呢?”如果夜華強迫她做什麼,她根本沒有還手之力。

夜華怔了一下,瞪著榻上粉堆出來般的玉人兒,濃眉慢慢蹙起,這丫頭實在放肆。

芷容在他眼裏看不到一絲欲望,訕訕地笑了一笑,“就是問問

夜華冷哼了一聲,摔門出去,回頭見美珍站在台階下,蹙著眉頭展開,恢複了平時的冷漠,從美珍身邊走過,徑直而去。

美珍望著他的背影消失,心裏空落落地回頭,重看向前方關上的房門,眸子裏閃著寒芒。

直覺屋裏的這個丫頭會成為夜華的羈絆,但這是上頭的意思,就算是嫵姹陛下也不能違背,眯眼冷瞥著木門,“臭丫頭,你如果敢玩花樣,就算你是上頭想要的人,我也一樣有辦法泡製你,甚至讓你在這世上消失……”

雖然沒有人能違背上頭的命令,但在這人吃人的地方,要一個死奴鬼不知鬼不覺得死去,再容易不過。

芷容等房門閉攏,才將身體放鬆,往後倒下。

這一倒下,渾身上下,便如同要散架一般,無處不痛。

倦意即刻襲來,但她不敢閉眼,怕一閉眼,就此睡過去。

夜華口授的搏擊之術,她雖然生生背記下來,但其中奧妙還沒有參透。

正如夜華所說,她盡量領悟得多些,才有可能活得長久些。

那些招式在腦海裏盤旋,好在夜華今天教的東西,算不上複雜,隻要稍加用心,就能明白。

她參悟了要領,才略放下心。

正想閉眼小歇一會兒,突然看見頭頂石壁上刻著兩個‘正’字,署名是小十七。

請姑娘上榻

芷容眼前浮過一張糊滿鮮血的少年臉龐,少年看向她時,嘴角掛著嘲諷,耳邊響起他滿不在乎的聲音,

“要不要我幫你一把?”

“一刀結果了你,可以少遭些罪

芷容嘴角輕輕一抽,原來他在去訓練場之前,也是在這裏渡過的,甚至也是睡的這個地榻。

那麼他也是在夜華的手下訓練?

芷容的眼角嘴角微微一撇,耷了耷小鼻尖,“小看人的小子,一定要你嚐嚐被人小看的滋味

拿起匕在牆上也刻下了一個‘一’字,他在這裏呆了十天,她要爭取更快的離開這裏。

看看屋角砂漏,已經過了一柱香時間,忙翻身躍下床,開門出去。

到了隔壁,已經有一個身穿素袍的清瘦男子侯在門裏。

他低著頭,眉清目秀。

見她進來,淡淡道:“請姑娘上榻

芷容吸了吸鼻子,聞到屋裏熏香的味道,“這是什麼香?”

男子道:“回姑娘,是橙花

芷容奇怪,這毫無尊嚴,生死不過一線之間的地方,還會有人對她如此恭敬,不由得多看了那男子兩眼,“都不知我能不能活過明天,你不必如此的

男子道:“在這裏的每一個人,都不知能不能活過明天,仆下隻做好眼前同樣恭敬,卻不卑不亢。

芷容微微一笑,在這地方,恐怕隻有這樣的想法,才能活得長久。

男子到床邊凳子上坐下,“請姑娘寬衣上榻

他淡漠的神情讓芷容感到心安,走到床邊,解開衣襟,將受傷一邊肩膀上的衣裳褪下,露出肩膀上被狼爪撕開的皮肉。

等芷容趴俯在榻上,他才湊身上來,細看她肩膀上的傷口。

看過之後,打開擱在身邊的藥箱,取出彎針細線,以及一些瓶瓶罐罐。

又取了把小剪刀在手上,道:“被撕裂的皮肉有些不平整,就算長合了,也會因為不平整而留下疤痕,我得給你修一修,會有些痛,姑娘忍著些,不要動彈

芷容覺得一邊進行不顧人死活的殘忍訓練,一邊卻又在意一個人的皮相實在好笑,嘲諷道:“難道以後每次受了傷,都要這樣修剪?”

男子坦直道:“是

芷容嘴角露出譏誚笑意,“難道每個人受傷,都需要這樣折騰?”

男子道:“隻有皮相好的姑娘才會如此,至於皮相尋常的,也就不必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