此也不難想象,館裏的收入並不豐裕,如果單靠門票,恐怕總有一日會連清潔劑都買不起。還好有市政府每年撥下來的微薄經費,博物館才能維持至今。

在君岫寒來到這裏之前,她的位置已經換過多人。沒有多少年輕人能在這個清苦的地方呆上三個月以上,當初那種為保護祖國燦爛曆史而做出貢獻的豪邁壯誌,終是敗在無情的現實腳下。

現在,整個博物館隻有五個工作人員,除了館長和看大門的,就是辦公室裏的三個人,連清潔工人都是找的鍾點工,為了省錢。而辦公室很快就要變成兩個人,老秦馬上要退休了,這一周將是他為博物館工作的最後七天。

“秦老師,你文件櫃裏的資料都清理好了?要我幫忙麼?”君岫寒走到老秦旁邊,想起那個被他翻找得一塌糊塗的舊文件櫃。

被她一問,老秦扶了扶鼻梁上已褪色的眼鏡,衝她感激地笑笑:“不用了,已經收拾得差不多了。”

說罷,他轉回頭,眼神繼續流連於那片石榴紅。

比君岫寒早來兩個月的謝菲曾私下告訴她,老秦對這件贗品嫁衣有超乎尋常的重視。她曾多次在閉館後的夜裏,見到老秦以相同的姿態呆立在展櫃前,喃喃自語。

那種眼神,癡戀的人才有。

每次說到這個,謝菲末了總是一陣嗤笑。

前些天整理檔案時,君岫寒記得“婚姻狀況”一欄裏,老秦填的是“單身”,是一直未婚還是離異,無從知曉,她也毫無興趣打聽別人的隱私。何況,她對老秦一直是感激且敬重的。在她為了找工作而焦頭爛額,就快被市儈的房東攆出門的前一天,老秦打來的一通錄用電話,救她於水火,當天便提著簡單的行李趕到了博物館。聽她尷尬地說完自己目前的窘境,老秦二話不說交給她一把鑰匙,說以後你暫時住在辦公室吧,小屋裏有張行軍床,將就一下,等找到房子再搬出去。

在現下這個信任缺乏的年代,君岫寒怯怯地握著銀色的鑰匙,向老秦慎重地鞠躬道謝,心裏,洋溢多日不見的暖意。

有了工作,還有了免費的住地,君岫寒終於鬆了一口氣。

所有該她負責的工作,老秦都細細教她,盡管並不複雜,他還是事無巨細,全部認真得很。不止工作上,見她嗓子不舒服,不顧天氣的炎熱,特意跑到離這兒很遠的藥房買來藥品,並給她抱來更厚的被子,說夜間館裏陰冷,蓋厚點才不至於感冒,知道她經濟緊張,還專門找到館長,把本月的薪水提前支付給了她。

麵對這麼一個對自己善良細心的長輩和上司,君岫寒是斷不會在背後說他半句是非的。

她不想他走,至少不要這麼快走。

“秦老師……”君岫寒Θ

接過紙巾擦著額頭,謝菲的目光落在她正在閱讀的內容上,不由得來了興致,問:“你在看這個啊?!”

“你以前看過?”君岫寒不認為這個對待工作得過且過的姑娘會有興致翻看這麼陳舊的資料。

謝菲一躍身坐到君岫寒的辦公桌上,擺出前輩的姿態:“這還用看麼?!你來得晚,好些事情許姐跟我說過,你不知道。”

許姐是個留著及耳短發的中年婦女,君岫寒來報道的第一天,正是她申請病退的日子,她現在的位置,正是以前許姐坐過的。

“她有說過關於這嫁衣的故事麼?”君岫寒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