四年沒性愛,到底錯在誰(3 / 3)

實際上,在認識阿玲前,阿盛有過一個大他幾歲的女友,對他照顧有加,但阿盛卻對她一直沒有感覺。直到遇到阿玲,他才產生了強烈的感覺。他對胡慎之講過這種感覺:“看著她那麼柔弱,那麼不會做事,有特別強烈的衝動,很想去照顧她。”

這種“特別強烈的衝動”,是源自潛意識深處的誘惑:阿玲可以讓他重複童年的苦難。媽媽沒有照顧過他,他也要找一個沒可能照顧到他的女孩。能照顧他的人,他沒感覺;不能照顧他的人,他才有感覺。這種感覺,是難以擺脫的誘惑,也是致命的誘惑。

並且,照顧一個人,正是阿盛表達憤怒的方式。阿盛有一個弟弟和一個妹妹,他們和母親一起生活。每當一家人重新相聚的時候,阿盛表現得特別像一個大哥,他不記得自己吃過弟弟妹妹的醋,也不記得自己生過母親的氣。相反,他會按照父親的意思尊重母親,而且特別照顧弟弟和妹妹,無論他們做了什麼,他都表現得極其寬容。

這樣一來,他就有一個最基本的收益,那就是,無論他們三人之間發生了什麼事情,父母都會認為,阿盛肯定沒有錯,錯的一定是弟弟或妹妹。

就這樣,阿盛用“我對你們非常好,所以我不會錯,錯的一定是你們”這種方式在與弟弟妹妹的關係中搶占了道德的製高點。

在相當程度上,這也是阿盛為什麼勸妻子做家庭主婦的原因。因為這樣一來,妻子對家庭就沒有了貢獻,而他徹底成了家庭的支柱。這樣,非常辛苦的他就會在這個親密關係中永遠占據著道德的製高點,一旦發生什麼事情,那仍然是“我對你非常好,所以我不會錯,錯的一定是你”這種邏輯的重複。

他這種邏輯,在原生家庭裏獲得了成功。但在新家庭,卻未必行得通,因為妻子在另外一個家庭長大,她未必會像他的弟弟妹妹那樣,買他的賬。在父母的安排下,阿盛和弟弟妹妹很默契地玩“我對你們非常好,所以我不會錯,錯的一定是你們”這種遊戲,但阿玲盡管失去了關係中的製高點,卻未必會認為自己就應該認錯。

在一次治療中,當胡慎之問阿盛:“你對妻子有抱怨嗎?”

這時,阿盛像竹筒倒豆子一樣,就妻子發了一大通牢騷。

發完之後,他先是承認,過癮,把這些抱怨講出來實在是痛快極了,但接下來,他又問:“我這樣說妻子的壞話,不好吧?”

“你覺得這些是壞話,還是你的真實感受?”胡慎之問。

“是真實的感受,我沒有誇大地說妻子的缺點。”他說,“說起來,這好像是我這輩子第一次這樣發牢騷呢,還是對一個女人。以前我一直認為,隻有婆婆媽媽的人才這樣做。”

“但不這麼做,你的心理會失去平衡。”胡慎之說,“當憤怒產生時,否認是沒有用的。”

“的確,小時候,我以為我能做到把憤怒徹底壓下去,但和妻子在一起,我知道壓不下去。”他說。

說到這裏,他忽然間恍然大悟似的對胡慎之說:“那麼,我不和妻子做愛,是不是也在表達憤怒呢?”

胡慎之還沒有來得及回答,他又搶過話頭說:“不,不是這樣,我是因為擔心把艾滋病傳染給妻子。”

胡慎之沒有急於澄清,隻是靜靜地看著阿盛,而阿盛也不再急著辯解,開始陷入沉思。

這種時候,胡慎之知道,冰山已經開始融化,阿盛已經開始意識到,他對艾滋病的恐懼,其實是一種借口。有了這個借口,他就可以心安理得地不與妻子親熱,而這當然是對親密關係的一種懲罰。

這種認識,是治療開始發揮效力的重要轉折點。胡慎之相信,他會幫助阿盛學會在和妻子的關係中直接表達憤怒,並最終會幫助他弄明白,他的憤怒從哪裏來,那樣阿盛和妻子的關係就會走向正常,而他對艾滋病的恐懼也會自然消失,他對桃花源之夢也會有更理性的認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