種享受,有了錢啥事都可幹,你
一抖鈔票,別人立刻會蹶起屁股,請你隨便打板子。那股滋味,尤其對
於一個窮苦慣了的人,真是窩心得很。可是,不知考慮到一點沒有,愛
情的本身豈不也是一種享受乎?我說這話不是說窮得連胃翻了過來都可
不管,而隻管愛情,那是鬼話,而是說,如果一個是生活舒適而有愛情
,一個是生活奢侈而沒有愛情,前者的享受似乎更大,後者便不見得必
然快樂,蓋有輕視在內。記不得哪一年的世界小姐矣,嫁給一個美國開
百貨公司托拉斯的小開,結婚不到一年就拆夥,該小開對記者曰:"她見
了啥東西都要,恨不得把俺爹公司裏的東西部搬回家。"該兩位活寶的名
字記不得矣,但管資料的朋友定可查出,報紙上當時登得甚詳細也。我
們不評論她亂買東西對不對,而隻是指出她丈夫看不起她。我的那位女
學生,別的我不擔心,我隻擔心她的丈夫看不起她:"晦,你嫁我的錢,
我娶你的美,我無錢時你當然另行高就,你不漂亮時,我當然再找別的
女人。"這似乎也嫌說得太武斷,主要的是,和一個自己不愛的男人也好
,不愛的女人也好,整天睡在一起,吃在一起,不惡心乎也?不委屈乎
也?
不知道哪個聖人說過,娶一個有錢的妻子是對自己的一種毀滅,柏
楊先生年輕時頗不服氣,心裏想,娶一個有錢的太太真是人生最大的幸
運,假使有一位如花似玉的小姐,像新疆舞曲所唱的,帶著她的萬貫家
財,還有美麗的妹妹,坐著她的馬車來——如今則是坐著她的汽車來—
—那我真要猛往上撞,千軍萬馬都擋不住;可惜白白斷送年華,始終沒
有遇到這種天賜良緣。但聖人之所以成為聖人,有他的一套,這句話固
有它的道理。我們想象中的妻子,至少有兩個要點,一曰"愛我",一曰
"敬我",沒有一個光棍夢中的情人其凶如虎,其惡如狼,每天整他一頓
的。那個坐汽車帶妹妹而來的漂亮妻子,一定溫柔入骨,你花她的錢她
不在乎,你打她妹妹的歪主意她也不在乎,甚至還能效法娥皇女英哩。
嗚呼,如果你知道你每用她一塊錢她都要麵孔鐵青,你多看她妹妹一眼
,她就教她的傭人給你一頓臭揍,恐怕那胃口就不見得太大。
太太一旦對丈夫沒有敬意,便算糟到了家。我有一位最知己的小朋
友,初來台灣時,年方三十,英俊雄壯。有一個有錢的獨生女兒看上了
他,而且和他結了婚。因他一人在台,無親無友,經濟力量又不足,乃
索性住在她家,老兩口視他如子,婚後請我們吃酒,住所堂皇富麗,跟
皇宮一般,有三四個妙齡侍女擔任招待。吾友昂然上座,新郎新娘,望
之和神仙差不多也。看得大家心迷痰壅,加上地板既光且滑,有一個沒
有見過世麵的家夥,還當場摔了一交。回來後也歎氣,我也發喘,不知
該朋友哪一代祖先積的福,由他小子承當。
但不久我們就發現有點不對勁,不到三年,該朋友漸漸地由昂然而
不昂然,原來其中出了學問啦。他在某衙門是中級職員。月薪兩千元,
在我輩小民,是一個天文數字,可是他拿回去,太太睬都不睬,而且不
時帶他上街,做西裝焉,做大衣焉,買皮鞋焉。買汽車焉,有一次且以
他的名義在銀行開了一個戶頭,先行存下十萬元,並告那個屁股蹶得奇
高的銀行經理曰:"我先生如果要透支,打電話給我。"(意思是曰:"透
支可以,我得批準。")又對該朋友曰:"十萬花光沒有關係,但你要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