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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正因為如此,他的朋友就日漸減少。不是他連這種血淋淋的錢都要,
大家瞧他不起,也不是嫌他這一行職業低賤,而是刀斧手跟你在一起,
總是瞧你的脖子,端詳端詳啥地方可以下刀。有誰願意當這種模特兒乎
?這是一種職業興趣的習慣反應,張鐵嘴總是亂望氣色,堪輿家總是亂
看風水,柏楊先生見人總想開口借錢,柏瑪麗小姐到街上總是站在玩具
櫥窗前不走,刀斧手則總是計算你的脖子。憑良心說,也是一種研究發
展精神。
太太小姐含情脈脈地直瞅臭男人的胡子臉,跟刀斧手直瞅別人光光
的脖子,固異其曲而同其工。蓋太太小姐照胡子臉上"啪"的一聲飛過去
一巴掌,實在是心向往之。沒有機會,算該男人前世有德,一旦有了機
會,則沒有一個穿高跟鞋的會放過這種天賜良緣也。
打耳光文化
女孩子打臭男人的胡子臉,完全是西洋文化,中國文化中從沒有聽
說過有這種幹法的。蓋中國的一套似比洋大人更為凶猛,不動手則已,
動手就是"抓"。貴閣下聽說過一則故事乎?一個小官,晚上被太太修理
了一頓,弄得遍體鱗傷。遍體鱗傷沒有關係,穿上衣服,誰也看不見,
可是胡子臉上橫七豎八地鮮血淋淋,卻無法弄個唐吉訶德先生的頭盔戴
戴,隻好露到外麵,任人觀光矣。該小官第二天一早,到大官那裏聽訓
,大官一瞧他閣下的模樣,曉得他犯了家法,整人為快樂之本,就曰:
"老哥,你臉上怎麼啦?"小官麵紅耳赤曰:"稟大人,昨晚在後花園乘涼
,一不小心,葡萄架倒啦。"大官曰:"胡說,明明是你太太抓的,怎能
撒謊?閣下`身為朝廷命官,帷薄不修,天乎,天乎,成何體統?"大官太
太在後堂一聽,老家夥又在裝蒜,而且還對女人不敬,立即祖宗三代都
罵了出來,大官顏色大變,急曰:"快走,快走,我家後花園的葡萄架也
要倒啦。"
抓臉已經很糟,而且有時候還禍延考妣。我小時候在家鄉讀私塾,
教習奇嚴,有一天,他臉上左也一道,右也一道,小學生不知道那是太
太手指創下的奇跡,不禁瞪著眼直看,看得他老人家發了脾氣,每人就
賞了三戒尺。嗚呼,當丈夫的如果有選擇權的話,還是洋女人的巴掌好
,至少比中國女人的指甲好。打耳光差不多一下就完,幸而沒人在旁參
觀,臭男人嘴一硬,也就等於沒有打,就是打腫啦,也可以捂著臉說牙
痛。而抓上兩條血痂,縱滿身是口,都說不出啥來。
打耳光的文化大概是借著電影傳入中土。君不見乎,男焉女焉,僵
在那裏,然後一揚玉掌,就是一記,一記下去,兩個人馬上又抱在一起
繼續戀愛。當然也有不抱在一起,翻臉翻得更徹底的。不過有一點卻可
以肯定,那就是,太太小姐打了胡子臉之後,如果她仍氣衝鬥牛,事情
就有點麻煩;如果她忽然哭啦,事情就急轉直下矣。胡子臉不但白挨,
還得把稱讚十八年的甜言蜜語從頭念給她聽,時運不濟的,最後恐怕還
得自動自發送給她一件貂皮大衣。
打耳光有如此妙用,真是令人神往。柏楊先生一直覺得其中學問很
大,吾友嶽飛先生嶽法上曰:"運用之妙,存乎一心!"就是指女人打胡
子臉而言——打得好打得妙,可能打出貂皮大衣;打得不恰當,好像打
到鐵釘上,就有得她叫哩。
柏楊先生有個女學生,前年大學堂畢業,因為她生得沉魚落雁,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