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夜色之中,星刻沿著散亂的屍體、碎石走過來。動作靈巧而安靜,在走到死牙的屍體前的時候,她的腳踩上了一把已經滿是缺口的長劍之上。輕輕一踏,那把長劍立刻斷為兩截。
這是她唯一發出的聲音。
現在,兩個人隔著十來步的距離,彼此麵對麵站著。星刻依然一手長劍,一手長鞭。不過鞭子是折疊起來握在手中——從這副姿態就能看出,她完全做好了戰鬥的準備。艾修魯法特雖然沒帶武器,但是別人老早就知道他有一把能夠隨時召喚出來的魔法巨劍。
這裏可以說是雙方控製範圍的中線。在這個距離是城頭投石車的攻擊範圍,艾修魯法特自然不會安排士兵在這裏駐守。同樣的,星刻也不可能在這裏安排哨兵。兩軍為了防止對方夜襲,都不約而同的選擇了熄滅燈火(這和南方人防止夜襲的做法完全不同,但是也有異曲同工之妙)。
在深沉夜色的籠罩之下,這裏可以說是一個完全獨立的地方。
兩個人四目相對,彼此都穿戴著全套的混沌盔甲,久久不言。難以形容的沉默。
“星刻……我……”艾修魯法特其實看到星刻的時候就想說話,他想告訴她,自己一路如何艱苦的到了這裏,如果對抗了一次次的誘惑,如何麵對一場場戰鬥。其中曲折艱難,有時自己回憶起來也不敢相信。但是到了嘴邊,千言萬語全部化為無語。星刻那冷冷的目光粉碎了他尚未出口的話語。
他甚至感覺到一陣迷茫,完全忘記了自己出發來到混沌領域之時的那種心情。他真的是為了星刻而來麼?那是愛?亦或者是責任感?還是另外一些東西。或許什麼都不是,或許經過了那麼多戰鬥之後,他已經完全遺忘了最初的那份心情。
“你叫我出來幹什麼,艾修魯法特。”最後,先打破沉默的居然是星刻。
“你還記得我?”艾修魯法特問。他已經察覺不妙,然後本能的意識到“記憶”這個東西。他在布拉西安醒過來之後,花了不少時間研究了“失憶”這種疾病的資料——對於一個失憶患者而言,這是很正常的事情。所以他能夠理解,一旦人類失去記憶,就有可能成為一個完全不同的人。
要說混沌邪神擁有抹殺記憶的能力,那是一點也不值得驚訝的。
“當然,混沌領主艾修魯法特,奸奇、色孽、納垢的選民……啊,現在多上了一個血神。”星刻說道。“此外,還是我的未婚夫……嗯,具體點說,是我和星見共同的未婚夫。當然,最重要的是——我現在的敵人!”
“你都記得?!”艾修魯法特問。
“我當然記得。”星刻的口吻裏可滿滿的都是冷淡和敵意。“記得一清二楚。你不會以為我什麼都忘記了吧。不過呢,過去歸過去,現在是現在。現在你是我的敵人,你不會否認這一點吧?”
“我是為你而來的。”艾修魯法特說道。“為了你來到這裏。我來這裏的唯一目的就是把你帶回去。”
“帶回去?為什麼?”星刻反問。“我在這裏過的很好。你應該發現了,我現在是一個混沌領主,不,不止是一個區區混沌領主,我現在現在是指揮官……從血牙領主被你擊敗之後,我就立刻接管了鮮血要塞的控製權。你不會覺得我在這裏過的很糟糕,所以很希望跟你回去吧?哦,當然,如果你真的是為了我好,那麼我建議你把你的軍隊撤走。讓我……安安靜靜的統治這裏。也許某一天,我厭倦了呆在這裏,那麼我會率領我的軍隊從這裏出發,征服我路上看到的一切……哈哈哈……”她輕笑著。
特別要說明的是,星刻頭上所帶的頭盔並不是艾修魯法特這種僅僅留下“t”型開口的封閉式頭盔,而是開臉式——她的臉是完全露在外麵的。作為曾經的枕邊人,艾修魯法特絕對不會認錯。這個女人確實是星刻。
“你不想回去?離開混沌領域,回到格魯尼去。你妹妹……還有瑪麗姨媽……大家都在……”
“都在等我回去,我知道。”星刻有點不耐煩的打斷了他的話。“但是我為什麼要回去?我在這裏過的很好……遠比過去任何時候都好。我可以隨心所欲做我想做的一切事情,而不必被法律、道德之類束縛,不必再去關心別人的看法,不必生怕自己研究黑魔法的事情泄密。這難道不是我想要追求的嗎?至於我和你的婚約……嗯,其實你也不在乎我吧?你反正不止一個女人!這麼說吧,哪怕隻有一個,以你掌握的權勢和財富,想要找個合適的女人還不簡單?當然,如果你同意向血神效忠,我倒不介意兌現那個婚約。嗯,至少在男人這方麵,我還真的沒見過比你更合適的。我們可以一同統治鮮血要塞。你瞧,我很大方的,我不介意和你分享統治的權力。”
“你不是星刻!”艾修魯法特咬牙切齒的說道。不過如果能仔細分辨,或許能聽出他話語之中底氣並不是非常的足。
“不是星刻又是誰?”星刻回答。“我是卡秋婭.格裏芬,格裏芬家族的一員。星刻是我的小名,不過我的親戚和朋友大都用這個名字來稱呼我。我記得很清楚啊,關於你的,關於帕拉的,關於瑪麗姨媽的,還有其他的更多。我從未遺忘。隻不過,現在的我屬於血神,我為了他的榮耀而戰。而你選擇站在血神的對麵。很遺憾,艾修魯法特,我們不得不成為敵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