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看著昭陽恭恭敬敬出了屋,合上門,這才自己更衣上了榻。
江南的空氣裏都彌漫著一股子清甜可人的氣味,他闔上眼,很快就有了睡意,迷迷糊糊時還在想:這味道像是粽葉的香氣呢。
嗯,明天早起一定要再吃幾隻今兒親自動手包的粽子。
一牆之隔的耳房裏,昭陽也很快洗漱好,上床歇息了。
她睡在軟軟的床榻上,聞著被褥枕頭上清冽的香味,心裏也變得熨帖而舒暢。這趟南行比她想象中的要更有意思、更輕鬆,除了前些日子在兩位姑姑那兒受了些氣,其餘都挺好的。
江南人傑地靈,她從前都隻在戲折子裏看到過,而今卻能親眼目睹。
兒時一起玩耍的表姐嫁來嘉興,她明日還可以上門去見見表姐。多少年沒有見過親人了,眼下有了這個機會,她真像是在做夢一樣。
還有主子,雖說明珠一直念叨著伴君如伴虎,天子都有一副鐵石心腸,動不動要人腦袋。可在她看來卻不是這樣,他也許高高在上,也許養尊處優,可也有一顆善良熱誠的心呢。
昭陽這樣想著,慢慢地進入了夢鄉。
三更下了一場雨,江南的春便是如此多情,動輒淅淅瀝瀝一陣纏綿細雨。可她睡得極好,竟一點也沒察覺,隻酣睡一整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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次日,昭陽天不亮就起了,和小春子一起伺候皇帝更衣洗漱,又拎著包粽子去灶房裏蒸熱。皇帝意猶未盡,早膳也要吃這個。
老夫婦拿給他們的粽子裏,有一部分是夫婦倆自己包的,小部分是她和皇帝包的,兩種粽子界限分明,好看的玲瓏可愛,不好看的奇形怪狀。她一邊往蒸隔裏放,一邊抿唇偷笑。
伺候皇帝吃粽子時,她負責剝,德安在一旁恭維:“主子,聽說昨兒夜裏您與昭陽去尋了嘉興的金字招牌,親自學著包了粽子?依小的看,咱主子爺就是這個。”他伸出大拇指比了比,“治理天下有一套,還上得朝堂下得廚房。”
昭陽撲哧一聲笑出來:“大總管說的是,小的也這麼覺著。”
德安睜著眼說瞎話,指著昭陽手裏那個難看得緊的粽子:“您瞧瞧,這粽子多有神韻呐!真不愧是出自咱主子爺的龍手,真個就與那普通粽子不一樣!”
“是挺不一樣的。”皇帝不鹹不淡地咬了一口碗裏的那隻,慢悠悠地說了句,“朕看著這包得都不像粽子了,包粽子的人也真是手腳不太靈活,笨得要命。”
德安一頓,便見皇帝瞥了昭陽一眼。昭陽麵上一紅,不吭聲。
德安並不知道這粽子是昭陽包的,皇帝隻負責栓繩子罷了,當下不明就裏地瞧瞧皇帝,再瞧瞧昭陽,雖不知道發生了何事,但看著一主一仆一個麵上帶笑,一個雙頰通紅。他心裏喜不自勝,看來這寶押對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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天亮之後,陳明坤隨皇帝一同出門了,方淮與趙孟言也要同行,這是出門做正事去。隻可惜趙孟言從屋子裏出來時竟然麵色蒼白,還不住咳嗽,一看就是滿麵病容。
皇帝問:“這是怎麼了?”
他剜了方淮一眼,咬牙切齒:“托方統領的福,昨夜隻著單衣候在門口,等了皇上一宿,今兒……咳咳咳。”
話說到一半,被咳嗽聲打斷。
方淮沒開口,昂首挺胸站在那裏,反正就是一副“臣沒錯,臣是一心為了主子鞠躬盡瘁,分明是他自個兒身體不好”的表情。
皇帝瞧了瞧趙孟言的臉,擺擺手:“讓人請大夫來瞧瞧,你今日就別出門了,好好待在府上休養。”
被眾人簇擁著出了門,皇帝忽然記起什麼,回頭囑咐德安:“昭陽有個親戚在嘉興,我準了她今日去探親,就不用替她安排別的事了。”
昭陽遠遠地站在花廳裏,聽見了皇上說的話,感激地投來一個眼神。皇帝點點頭,轉頭又走出了門。
回了耳房,昭陽對著銅鏡理了理衣裳,正欲出門,就見小春子捧著幾件顏色好看的衣裙進來了。
“姐姐,這是幹爹讓我拿來給您的。”小春子笑容滿麵地將手中的衣裙擱在木桌上,“昨兒皇上吩咐幹爹給姐姐置辦幾身好看的行頭,這不,幹爹昨兒就讓人去城中最好的成衣鋪量著姐姐的身形兒給買了些衣裳回來。”
昭陽一眼看去就知道那衣料都是上乘的,雖不若宮中主子們穿的禦貢料子,但也是富庶人家才能享受得起的。裙子有三套,小襖與鞋襪也有數件,顏色都不太素,但也並非花裏胡哨,剛好能把姑娘家的氣色襯得極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