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十四章
皇帝走了。昭陽一肚子氣都沒發出來,憋在裏頭難受得要命。
小春子算是明白女人吃醋是怎麼一回事了,見她一臉心酸地坐在那裏,也湊近了去勸她:“姐姐這又是何必呢?跟主子好端端的,做什麼為了個外人把主子氣著,也把自個兒氣著呢?您瞧瞧主子心裏何曾有過別人?這不都隻有您呢嘛!您若是回回都這麼慪氣,可不得把身子骨給慪壞了?”
昭陽默默地擦了擦眼淚,說:“你不懂。”
她是浮萍,沒有根,沒有枝,在這宮裏本就是可有可無的存在。因為他,她願意留下來,去賭一把沒有把握的將來,所以不管她看上去多麼義無反顧,實際上也怕得要命。
他那麼多的後宮妃嬪,她好不容易邁過了這道坎,如今忽然又出現個故交,口口聲聲說著他們的從前。
不管那些話是童言無忌還是真的山盟海誓,她都怕。
小春子躊躇著,低頭去勸她:“姐姐,雖說我帶了把,算不得姑娘家,可在這宮裏我這樣的身份尷尬得緊,私心裏也真跟姑娘家比較親近。您說我不懂,這也不見得。我知道愛一個人是什麼滋味,我見過很多太監宮女做對食兒的,他們都隻是圖個痛快,今兒聚在一起,明兒說不定就散了。宮裏日子苦悶,寂寞得很,誰都想找個伴兒。可您不同。”
他比德安要實誠些,德安是老油子了,在宮中摸爬滾打多少年,早就油鹽不進了,說話總是半真半假,怎麼好聽怎麼來。
可小春子還年輕,正經論起來也沒比昭陽大多少。他真心誠意地說:“小的在主子跟前伺候也有這麼些年了,雖說縣主那會兒在的時候,小的還沒來乾清宮當差,可這些年就我看到的,主子他沒對誰動過心。隻有您,您來了,他整個人都不一樣了。”
昭陽的那點心酸沒了,低低地問了句:“怎見得不一樣了?”
“他從前就是個皇帝,帝王家的人都是鐵血鐵腕,做事雷厲風行,不苟言笑,叫人捉摸不透,咱們這些人伺候的時候都得提心吊膽的,生怕出了岔子。”他輕聲細語的,左右看看,確定沒人聽見才說的這話,“我也隻敢跟姐姐您說這話,您可別告訴別人,不然我的腦袋也保不住了。”
昭陽破涕為笑:“成,我保密。”
小春子也笑了,歪著腦袋望著她:“您來了,皇上成天都愛笑了,話多了很多,整個人都和氣不少。現如今大家伺候著主子也放鬆很多,雖說不敢掉以輕心,但私底下也活潑很多,偶爾還能跟主子說一兩句玩笑話。就連這乾清宮都好像生動不少,過去是寒冬凜冽,如今已然春暖花開。”
他從一旁的托盤裏把泡好的茉莉銀針端給昭陽,眉眼彎彎地說:“姑娘家偶爾吃味是很好的,能叫主子知道您有多在乎他。可這脾氣發過也就算了,你想想,主子是皇上,每日政務纏身,操勞得緊,您是他在感情上唯一的牽掛,若是到了您這兒他也心累,那這皇帝當得該有多苦呀!”
昭陽喝了一口熱氣騰騰的茶,低頭慢慢地說了句:“連你都看得比我透徹……”
小春子趕緊擺手:“哪裏是我看得透徹,分明是您太在乎,當局者迷呐!”
氣消了才發現,其實也不是多大的事,她從未懷疑過他的真心,隻是姑娘家一吃起醋來都有些作。她和小春子踏出大殿,在長廊下頭坐了下來,有一搭沒一搭說著話。
“縣主長得可真漂亮。”她哪壺不開提哪壺。
小春子忙道:“哪能啊,我看著姐姐就比她漂亮。”
“她還英姿颯爽的,看著就是個巾幗須眉。”
“姑娘家合該有姑娘家的樣子,舞刀弄槍的算什麼呐?”
“她穿紅色挺好看的。”
“又不是新嫁娘,做什麼穿那花枝招展的大紅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