伊寧反而顯得比他們更放鬆:“別弄得像生離死別似的,我自己有把握。”

就算不是現在,他早晚也有對上無涯的那天,他也不知道那一天究竟什麼時候到,所以與其在這邊抓耳撓腮飽受煎熬,不如坦蕩蕩麵對。

回到屋子裏,伊寧莫名地有種不適應的感覺。平日裏,除了周不群一人,這處根本沒有旁人居住,伊寧三人進來的時候,也隻是大略清理了一遍,並沒有太過講究,因而伊寧每日回來時,總覺得屋中空空蕩蕩的,隻有空曠與蟬蟲鳴叫聲作伴,再無別的生命痕跡。然而此刻,床邊鋪著一張小小的毛氈,上麵躺著一團毛絨絨的幾乎要和毛氈融為一體的生物。

白狐狸此刻正百無聊賴地拱著尾巴上的一撮毛,長尾巴時而團成球狀時而變成心形,隨著主人的心情而不斷變化著。小小的一撮毛孤零零地頂在前頭,就像風一吹就能吹散的蒲公英。

一見伊寧進去,白狐狸立刻停止了這個自娛自樂的遊戲,綠瑩瑩的眼睛猛然亮了,就好似屋裏擺著一個大夜明珠。白狐狸一個翻身,立刻跳躍到伊寧身上,蹭蹭伊寧的胳膊蹭蹭伊寧的臉頰,愜意到極致的模樣。

無論何時,對越重淵這副模樣,伊寧總是心軟的。

他輕輕揉著白狐狸頭頂的一撮絨毛,動作柔軟又親昵。越重淵似乎是感覺到了他驀然柔軟下來的心靈,更讓自己團成一圈靜靜躺著。這時候的越重淵沒有了化為人形時給伊寧的壓迫感,伊寧微微勾起唇角,心下更柔軟了幾分。

其實他嘴上一直沒有說,但對於狐狸的歸來,他心下總是高興的。重活一世,伊寧前世一直擁有的純真善良早已徹底消散,若是沒有於舒澤董銘,若是沒有這隻白狐狸的陪伴,他也不知道如今的自己會是什麼樣子。

或許他再也不會相信任何人吧!

直至深夜,伊寧一直睜著眼沒有入睡。他在思索,很多事情在他心裏堆滿,關於修為關於未來也關於他前世的仇恨。

清晨的第一道光線出現在東方,伊寧從床上坐起來。一夜沒睡,他卻仍是神采奕奕的樣子。他有些慶幸賀子崢打算在這件事上插手,若不是陳師叔的提議,恐怕現在他就要去看無涯那一張老臉,而現在,不管怎樣,他也要等到另外一位揀藥的弟子被選出來,也算是給了他一些緩衝的時間。

“早。”於舒澤泡著一杯茶,慢悠悠地靠著竹椅,“坐。”

沒等伊寧坐下來,董銘大咧咧地占了伊寧的位置:“真夠不爽的,喝什麼茶,來點酒。”

伊寧本以為於舒澤會拒絕董銘的提議,卻不想,於舒澤隻看了董銘一眼,便吩咐童子把茶撤了,換酒來。他們拿的乃是周不群藏了幾十年的好酒,又是門中靈藥所釀,不僅色澤清麗酒香醇厚,於修為又極有益處。換一年之前,他們是萬萬不敢亂動周不群的珍藏的,但是現在,他們和周不群的關係早已非去年可比,兼之心中的反叛因子發作,怎麼著都要嚐嚐老酒的香氣。

“不知道師父回來時,看到自己的寶貝都被偷喝了,會是什麼心情?”董銘眼珠子轉了轉,“反正這次人人有份,到時候師父動手了,可別把事情都推給我一個人。”

雖然他已經習慣了自家師父嚴厲的批評,可是這種時候,他可不願意給那兩個家夥背黑鍋。

於舒澤冷冷瞥了他一眼:“師父回來第一件事情恐怕不是擔心他的酒,而是董銘你的修為。”

於舒澤說這一句話時聲音特意壓低,不仔細聽竟與周不群有幾分相像。董銘身子顫了顫,旋即梗著脖子大聲吼道:“好歹如今我的修為漲了這麼多,能不能給我些麵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