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曉得她是花了多大的力氣,才說出了這句足以改變其餘生之路的話,“隻求皇上,能夠準家父告老還鄉。”
寥寥數語,或許在外人聽來有些雲裏霧裏,可是於原本就別有企圖的權恒帝而言,卻是一種清楚得無以複加的表態。
四目相對,他緘默良久,忽而啟唇道出了四個字:“口說無憑。”
他停頓了片刻,又看著她道:“朕要如何信你?”
是啊,他憑什麼要信她,信她不會隻是行緩兵之計,信她不會出爾反爾,信她不會在他放了尹攸之後就聯合旁人來反咬他一口?
一係列的反問,即刻浮現於女子的腦海,令她本已下沉的心徹底墜入了深淵。
她必須讓他安心。
唯有如此,她才救出她的爹爹。
思及此,眼中泛出濕意的女子突然徐徐抬起了她的兩隻手,將它們徑直伸向了自個兒的衣襟。
須臾,看懂了其意欲何為的男子便不由自主地斂了斂眉。
她居然在他的眼皮底下,自行寬衣解帶。
不一會兒的工夫,雙手微微顫唞的女子已然褪去了中衣外的衣裙,而後噙著淚意跪了下去。
“臣女一片忠心……望皇上明鑒……”
一個未出閣的姑娘家,要主動在男子麵前脫去衣裳表明獻出貞潔的決意,該是多麼需要勇氣的一件事——尤其,是當她根本就不愛這個男人的時候。
然而,她隻能這麼做——隻有以實際行動向他證明,自己隨時願意成為他稱霸天下的最強兵器,他才會放下所有的疑慮與戒備,許她父親平安離開。
尹阡陌的這一番心思,對內情心知肚明的權恒帝又豈會不知?
他目不斜視地盯著那略顯顫唞的身軀,看著它猶如在仲秋時節裏瑟瑟發抖的落葉,仿佛再有一陣疾風吹過,就會墜向冰冷的地麵。
他想,他的試探也該到此為止了。
這個女子,真是同他的那位皇姑一樣,正直,倔強,又那麼的惹人心疼。
回憶起遙遠記憶中那抹明媚動人的笑容,權恒帝一時隻覺恍如隔世。
時光荏苒,歲月如梭。
一晃眼,都二十幾年過去了啊……
他默不作聲地收回了不由投向遠方的視線,抬腳朝前走了幾步。
跪地不起的尹阡陌見狀,自是不禁繃緊了整個身子。
她……她終究是要……失身於人了嗎?
不知何故,這一瞬間,她幾近絕望的腦海中,竟恍然浮現了伊人雲淡風輕的容顏。
慕容……慕容……慕容……
痛心疾首地在心底呼喚著那個叫她愛過亦怨過的男子,尹阡陌的視野中已然躍入了一抹刺眼的明黃。
一國之君的衣擺和緊隨其後伸向她的那雙大掌,終於讓她痛苦地闔上了眼。
孰料下一刻,忽覺肩頭多了一件衣物的她,又驀地睜開了雙眸。
徘徊在眼眶裏的淚水不受控製地潸然而下,她呆若木雞地抬起眼簾,凝視著親自為她披上衣裳的權恒帝。
目瞪口呆地由著男子徐徐將她扶起,尹阡陌完全無法理解眼下所發生的一切。
他……他不是要……
“你的性子,和你的母親真像。”女子驚得幾乎魂不附體之際,麵不改色的權恒帝卻冷不防道出了這樣一句聽似風馬牛不相及的話,“說起來,朕與你,還是表兄妹來著。”
麵對突如其來的話題轉換,尹阡陌仍是半晌沒能緩過勁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