顏舜華並不知道,在一息之間,眼前這位深愛著子女的婦人就想到了幾年之後女兒們的出嫁之事,甚至為了銀錢而暗暗地發愁。
她正在分心注意著少年那一頭的動靜,聞言隻是扯了扯嘴角,答了一句隨便,然後便說肚子痛要出恭,噔噔噔飛奔著衝去了茅廁。
“哎你這孩子,手紙要拿……”顏柳氏喊了一句,見幺女頭也不回地消失了,不禁搖了搖頭,放下荷包親自去送。
等顏大丫帶著梳好頭發的周於萍出來,顏舜華依舊在蹲茅廁,顏柳氏已經送完手紙回來繼續未完的活計。
因為出來玩耍有一段時間了,怕家裏找人,周於萍並沒有多等,十分有禮貌地告辭,臨行前手上還被塞了兩盒桂花糕。
“帶回家去,一盒留著自己吃,一盒給你哥哥。就說是小丫向他賠罪了,當初不該將他拍下河去,等她好了,還跟他一塊玩。”
顏柳氏的諄諄囑咐,周於萍囫圇記了下來。出了四房的門,見大中午的四處無人,便一路小跑著回了家。
“哥,哥,小丫送你桂花糕。”
“拿開,別煩我。”
狗娃仍舊躺在床上。
中秋之夜的那一次落水,因為擔驚受怕,身體一向壯實的他發起了高燒。
雖然當晚喝了藥之後很快就退了,但是這幾天來卻時有反複,頗有點平時康健,如今卻“病來如山倒,病去如抽絲”的模樣。
幸好從昨日開始,他的體溫就一直維持在了正常水平。胃口大開,今日已經開始恢複了用飯了。
隻是因為他娘於春花過於擔心,命令他必須在床上躺著,直到她認為痊愈為止。
因此當妹妹周於萍蹦蹦跳跳地到了他麵前的時候,他仍舊是百無聊賴地在房中仰躺著看房梁,心裏想著落水那一晚的事情,又是惱怒又是害怕,還夾雜著隱隱的委屈與敬佩。
顏小丫跟以往真的不一樣了。
不過他也不太記得她以前是什麼樣子的。
他掃了妹妹一眼,看著那打開的盒子,糕點是飽滿的圓形,桂花的香味似乎已經入侵了他的房間,浸染到被褥上,讓他煩躁得很。
他不喜歡吃桂花糕。
小的時候無意中吃過幾次,每一回身上都會起紅點,癢得他抓耳撓腮的,整宿整宿睡不著覺。
一開始還以為是什麼毛病,後來柏大夫卻說是正常的現象,隻要注意遠離與桂花有關的一切就好。
所以他六歲開始就沒有再吃過桂花糕了,在同齡人偷偷喝桂花釀的時候也滴酒不沾,甚至平時離桂花樹也遠遠的,一直相安無事,這才相信了柏大夫的話。
周於萍年紀還小,並不記得他為什麼不吃。
這一會兒因為他的拒絕,大眼睛裏蓄滿了淚,搖搖欲墜。
狗娃不喜歡妹妹哭哭啼啼的,還不如顏二丫成天怒目金剛讓他來得痛快。於是便將被子上拉過來,直接蓋住了自己的臉,甕聲甕氣地讓她出去。
周於萍哇的一聲跑了,還灑落了好幾塊桂花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