原本想要讓兒子恢複平日生活的於春花,在看見他身上幾乎紅彤彤連成一片的紅點之時,自己也掉了眼淚。
她午飯也顧不得吃,就急匆匆去尋了柏大夫要藥膏,回來把兒子從頭到腳抹了一遍,然後便將人給關進了房間,明言接下來幾天他哪兒也不用去了。
而這個禁止外出玩耍的命令,也包括了無意中犯下錯誤的周於萍。
兄妹倆人猶如霜打了的茄子一般,不約而同都念叨起被視為始作俑者的顏小丫來,而背了黑鍋的顏舜華對此一無所知。
她在茅廁裏蹲了好半晌,才臉色鐵青地走回家,午飯也沒吃多少,就喊著眼困回房了。
顏柳氏等人還以為她是小孩子心性,因為周於萍不告而別所以怏怏不樂,也就沒有太在意,由她去了。
顏舜華快步走進房間就將門給緊緊地關上了,然後迫不及待地到了一個裝垃圾的小木桶旁邊,再次吐了一個天昏地暗。
末了用涼白開漱口,隨手解開外套,然後整個人撲到了床上。
“沈致遠,你到底是得罪了誰?對方這麼鍥而不舍地要置你於死地?”
她用被子裹緊了自己的身體,蜷縮起來,像破繭之前的蠶蛹一樣,試圖用力驅除掉心頭的恐懼,皮膚的細微顆粒從手蔓延到全身,讓她的心裏越來越冷,雙腳冰涼。
少年也剛剛冷著臉回到客棧,他立即將外頭用於遮掩的外套給麻利除去,然後快速地將自己原本的裝束給脫了,拿起盆子裏的冷水,兜頭兜臉地灑落下來。
寒冷徹骨。
他隱約知道主使人是誰。也正因為這種幾乎可以定性的不確定,所以心裏才愈發的憤怒,以至於看著沾染上的血順著冷水滴落地板的時候,他終於控製不住一拳錘到了一旁的支架上。
“喀喇”一聲,四分五裂。
兩人都忍不住渾身顫抖,難言的沉默在蔓延。
有男子進來,提來兩桶熱水,倒進浴桶,然後又沉默地出去了。
少年一動也不動,隻是眼睛合上,咬緊了牙關,繃緊的身體像是蓄勢待發的弓箭,意欲離弦而去。
隻是繃得久了,卻始終未能如願,隨之而來的便是全身心的疲憊與麻木。
顏舜華眉頭微皺,越來越冷了。
北邊的氣候跟南邊不同,入了秋之後氣溫降得很快。加之少年一路向北,此前還不明顯,如今到了仿佛極北之地,愈發冷得厲害。
她很懷疑,客棧外頭是否已經飄起了雪花。
裹著被子的顏舜華,已經將那股仿佛是自己親手殺了人的不適感勉強壓製住了,但是卻因為少年濕漉漉地佇立在空氣中而感同身受地體會到了冷意。
她起初隻是打了幾個寒噤,不一會兒身體慢慢地再次顫抖起來。原本應該抱怨或者出言調侃的人,卻愣是與少年一樣,咬緊牙關一聲不吭。
時間一分一秒地過去,少年依舊保持著一動不動的姿勢,站立在房間一角,雙眼半眯微睜,低垂的視線一直專注在碎裂的木片上頭。
但顏舜華卻知道,他其實什麼都沒有在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