顏舜華有些無奈,“他真的自己一個人跑過去了?官府的人怎麼會允許他進去?”
就不怕出事嗎?話說這一個還是被她大伯當初讚歎以及鳳桐顏氏都認定了的最有潛力一鳴驚人的子弟。
“您不用擔心。這是老太爺親自允了的,還說小孩子家家的,就要趁著年紀小的時候多出去見一見世麵,免得日後長大了縮手縮腳的,不像個男子漢,氣到他老人家吹胡子瞪眼睛就不好了。”
顏舜華扶額。
話說顏重臨不是從禮部右侍郎的位子上退下來的嗎?這禮部管著天下的禮儀,應當是最講究繁文縟節的地方。從那兒出來的人,哪怕不在其位了,平時的言行也應當會不由自主地遵從吧?
可是他卻說二十出頭的顏子光還是小孩子家家的。這語氣,活脫脫的一個老頑童。
顏舜華腦筋一轉,想象了一下擁有赤子之心非常愛玩愛淘氣的老人家是如何下棋的,心裏頓時下了一個決定。
她絕對絕對不要跟顏重臨下圍棋,哪怕她水平還馬馬虎虎的可以跟職業初段的人對局,她也堅決表示不懂下這麼高深的玩意兒。
隻是讓她就這麼跑去跟陌生的還不知道性情的顏清瀾玩,她又不願意。去打擾忙得腳不點地的顏張氏,她又不好意思。
最後,她還是在錦繡苑裏溜達了一圈,便在紅苕的帶領下去了榮安堂,找顏朱氏,陪她抄佛經。
就當練字好了,反正她也好幾日沒寫了。
對於她的到來,顏朱氏隻是額了額首,在抄寫佛經的時候,她是不喜歡與人說話甚至為此中斷的,包括她的丈夫時不時地跑進來說要幫忙,她也不會管他。
而顏重臨,雖然對於顏舜華的到來十分的詫異,但是想到顏子光複盤給他看的棋局,就不免手癢癢起來。
隻是礙於妻子在一旁,他也不敢明目張膽地把人給叫出去先廝殺兩局,便隻好耐著性子,端端正正地繼續抄寫著自己所說的份額。
顏舜華洗完手,用手帕擦幹淨,便在一張小桌子上坐下來。有人默默地替她準備好孩童專用的紙筆,又鋪開經書。
紅苕則拿來兩個圍袖,一左一右地幫她戴上了,以免弄髒了衣袖,顏舜華這才認真地抄寫起來。
她雖然小練了幾天,但是因為這一段時間又中斷了,所以寫出來的字並不好看,隻是相比較初握筆之時較為工整一些罷了。
她卻沒有理會身邊磨墨之人的微微驚呼聲,而是很快地就投入了進去,聚精會神地一筆一劃地寫著。
她不相信神靈的存在,自然也不相信佛祖與菩薩保佑來生之類。但是她相信人性中的真美善,通過許許多多關係不同的人所折射出來的愛意,或如綠葉一般舒展青翠,或如大海一般波濤洶湧,或如天上的白雲那樣雲卷雲舒,或如地上的泥土那樣厚實無聲。
不管是哪一種,都是起始於人的本心罷了。
相信或不相信,它們都會存在在各個角落。
因此,那兩位早夭的孩童,不管是如唯物主義者所認為的那樣已經煙消雲散,還是如唯心主義者所想的那樣已經重投輪回,都沒有關係。
隻要顏朱氏記得他們就好,隻要顏重臨依然數十年如一日地待妻子如珠如寶,就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