七月十一日一大早,尚未到晨練時間,顏舜華就被一陣拍門聲吵醒了。
自從顏昭雍等人懂事以後,這種情況已經很少出現了,原本昨晚就跟沈靖淵聊到深夜的顏舜華,因為起床氣發作,很是不高興。
她抓了抓自己的長發,隨意披了一件薄外套,便趿拉著鞋子拉開房門,“什麼事?”
隨著她不爽的語氣,顏昭雍忽略了她衣衫不整睡意朦朧的情況,拉過她的手就要往外走,一邊還氣急敗壞地數落著那個以莫名其妙的姿勢出現在家門前的人。
“三姐,你到底怎麼惹著宋青衍了?他一大早就跑到我們家來,除了說要找你之外,問他什麼他都不回答。幸好我和錦哥兒連日來都早起誦讀,否則還發現不了。”
顏舜華聞言皺眉,拍了拍他的肩膀示意他放手。
“你想我就這麼穿著出去?明日的及笄禮還要不要辦了?”
顏昭雍當即放手,但卻繼續往外走,一邊還道,“那三姐你快點,我先過去盯著。”
“爹娘知道了沒有?不知道的話就先別說。將人帶進來,就說有事好好說。”
顏昭雍應了一聲,就急急忙忙地離開了。顏舜華以最快的速度回房穿衣洗漱,不到一刻鍾時間就也跟著來到了家門前。
宋青衍正直挺挺地跪在地上,低著頭,也不知道在想什麼,她看不見他臉上的表情。
因為天色尚早,並沒有其他人,四周都靜悄悄的。顏昭雍與霍宏錦正一前一後地圍著他,一個沉默著卻虎視眈眈。一個則義正言辭地質問著對方為什麼要這樣做。
“青衍哥哥,我三姐就要出來了,你有什麼事情就不能站起來好好說話?一聲不吭地跪到我家門前,你難看,我三姐也難堪。”
宋青衍沒有回答,隻是默默地看著地上的泥土。
因為紅日尚未升起,山上與河邊的霧氣並沒有散去。草葉之間滾著露珠。房子與鄉間小路也都沾染了這些濕氣,泥土尤甚,他覺得自己聞到了泥土的腥氣。
昨晚被家人帶回去之後。他木木地吃過晚飯,便早早地睡去了,睡得很沉很沉,以至於母親宋張氏在床邊守著哭了半宿也不知道。
半夜時分他卻突然毫無征兆地醒了過來。在黑夜裏呆坐了好半晌,才行動遲緩地穿上衣服。然後悄悄地出了門四處遊蕩。
他走了很久,原本出發之時頭腦還是一片空白,隻是在漫無目的行走,可是走著走著。不知何時他卻發現自己淚流滿麵。
呈現在他眼前的,除了熟悉的鄉間小路與田野山川之外,還有那些與她一塊兒玩耍打鬧的場景。
她的一顰一笑仍舊曆曆在目。或嗔或喜的表情仿佛就在身邊,他就像是本能一般。走過了那些他們曾經一塊兒走過的地方。
田埂、河邊、麥場、村塾、後山,然後便是曾經追逐過無數次的小路。
那些充滿著歡聲笑語的熱鬧場景,一幕幕地快速從他的腦海掠過,就像蜻蜓點水那樣,很快就讓他的心湖泛起了陣陣漣漪,一圈一圈地產生,一圈一圈地擴大散開,一圈一圈地遠去消失,又開始自不知名的某處一圈一圈地成長起來,周而複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