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果下一秒出現了意外,能夠立即死去,從世界裏消失,就好了。
她與她的朋友們相識了多少年,那樣銳利又無處訴的苦悶與彷徨就持續了多少年。哪怕有朋友們相伴,大多數的日子裏,她終究是一個人在生活。
一個人醒來,一個人吃飯,一個人工作,一個人看書,一個人畫畫,一個人迎接黑暗的到來,最後一個人懷著對黑暗的恐懼掙紮著睡去,再了無期盼地迎接新一的到來。
家庭破碎之後,她的日子,除了朋友們會給她帶來亮色之外,每一都是沉默的,就像是一出默片那般,無聲無息的,仿佛幽靈,她能夠看見周圍的人,卻沒有辦法碰觸他們,因為內心的恐懼,她甚至也害怕周圍的人看見自己,恨不得永遠躲在自己的空間裏,不為人所知。
如此這般,消失了的話,就不用害怕受傷,也不用再承受痛苦了罷。
沈靖淵十分了解那樣的痛苦。哪怕沒有強烈的對比,但他也獲得過祖父全身心的愛,所以他知道,父母對於子女的愛,也莫過如此。
他沒有享受過母親那樣溫柔的慈愛,與父親也相處地不好,雖然後來因為她的出現,他與沈越擎最後終歸是和解了,但是冰凍三尺非一日之寒,他們父子之間哪怕卸下了心防,也終究有太多太多的東西來不及了。
他那個時候,已經是成年人了,再也不是幼的孩子,沒有了父親的關愛,就覺得整個空都是灰暗的。失去了祖父之後,就覺得完全塌下來了。知道了生身父親是誰之後,惡心得恨不得立刻把自己的那層皮囊全都扒下來,把血肉一刀一刀地割下來,全都還給對方,以便洗刷掉他母親的恥辱。
他曆經了種種煎熬,在有了她這個命定的伴侶之後,他就不再渴望其他人的親近了。他有了她,就覺得有了整個世界。哪怕其他所有人都背叛了他,拋棄了他,先他而去,他也覺得無所謂了,他也覺得可以忍受了。
他知道那樣的感覺,就是心安的感覺,就是靈魂找到了另一半的感覺,就是有了家的感覺。
她是懷著支離破碎的心來到大慶的,因為顏仲溟的寬容與殷切的囑咐,她獲得了重新出發的底氣,因為顏盛國夫婦無條件的愛與支持,她終於再次活得像一個真正的有家的孩子,因為顏昭明、顏大丫、顏二丫的打鬧,還有後來顔昭雍的出生,她雖然失去了朋友們,卻收獲了可貴的手足之情。
她在顏家村感受到了血濃於水的美好,重新變得完整,重新感受到了快樂,所以她才會從根本上認同了顏盛國與顏柳氏為爹娘,認同了西隴顏氏整個家族為親人。這一點,是後來出現的顏玉成夫婦所不能給予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