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又要去哪兒?”鴻蒙垂頭,腦袋上的銀針閃了光,像刺蝟那樣。

“叫太醫。”顧嵐上前想去摸摸他的頭,但看那銀針縮回了手,他想以後要摸個夠。

“好。”鴻蒙轉頭揪了揪被邊。

“劉太醫去看太子殿下吧,我去找皇後娘娘。”說完顧嵐掀了劉太醫的被子,皺了眉,閉了眼,出門叫了寶萊,讓他去照顧鴻蒙,自己去找孝至了。

“劉太醫,您看的那個就跟太子要吧。”說完寶萊臉上露出了“大家都懂的”那種表情。

劉太醫急忙穿上衣服又將宮女的衣服丟給床上的人,又拿上藥箱,拿了布巾擦了汗,賠笑道:“可是太子殿下醒了?”心中卻啐了一口罵不過是個閹人,狗脾氣一堆。

寶萊眨眨眼睛,搖了搖腦袋說:“我不知道。”

“那去看看吧,寶公公。”

“下雨了嗎,寶萊?”

偌大的寢殿裏沒有一個人的聲音,蠟燭早在晨光瀉出大半的時候,連著燭淚一起掉落在燭盞上。

“殿下。”

“寶萊?”

“恩?殿下我帶了太醫來。”

“恩。”

“是燕太醫嗎?”

“不是,是劉太醫呢。”

“鴻蒙閉上眼,聽腳步聲,突然睜眼看著收拾藥箱的人道:“劉太醫祖籍在哪?”

劉太醫正在取針,聽他這話心慌了下,手下力度也沒著落,回神針又入了半分,他心涼了大半,鴻蒙臉卻是痛的變形了。

“快取針!”鴻蒙吼了聲,咬著牙,瞪著床頂,目眥欲裂。

劉太醫心愈涼,手也急了,取針快了些,終於取完了,鴻蒙的黑發上也蓋了汗和暗紅的血。劉太醫抖了抖,人重重地跪在涼涼的鏡磚上,結結巴巴地開始回答:“回太子殿下,臣老家在洪舟華雲同道。”

“嗬。”

“給我拖出去!”孝至在門口看著跪著抖個不停的人,神色不定。

“母後等等,兒臣還打算問幾句。”聽言顧嵐上前攙住孝至往鴻蒙那邊去。

“好,那之後就交給他吧。”

“是,劉步青你是同道觀收養的棄子吧?”

“回殿下、皇後娘娘,臣的確是同道觀裏道人收養的棄子。”鏡磚很涼,就像夏天的井水涼絲絲的,一點點地滲入。

“同道觀人怎麼讓你進來的,宮內還有?”

“不是!不是!”劉步青一邊著急解釋,一邊咚咚地在鏡磚上磕頭,他知道如果全部說出來,或許朝廷回去鏟除同道觀,可是自己的妻兒呢,終究是一塊墊腳石啊,他這樣想著,突然拿起布包中最粗的那根針插上自己的脖子。

“丟出去,去請燕太醫。”孝至厭惡地看了眼屍體,手仍舊緊緊地捂著鴻蒙的眼睛。顧嵐看著孝至半會兒確定孝至不會看到他在幹什麼,於是探出手摸上鴻蒙緊緊弓著的背,眼神被溫柔覆蓋,心裏有些疼,又有些自豪,明白鴻蒙是聽見了血噴出的聲音。顧嵐手有一下沒一下地摸著,漸漸地顧嵐手停了,鴻蒙卻用背蹭了蹭顧嵐的手。

顧嵐看著被拖出的長長一條血跡,尋思起同道觀的事,手扣著自己的下巴,另隻手仍舊一下一下地摸著鴻蒙。忽的想起近年來抓到的那些養子名字中最後的字都是“青”,而這些年抓到的養子不說有百數,也有八、九十,可全部都有“青”,那也未免太奇怪,如果同道觀觀主有這種顏色嗜好,但那也不該用這麼多次,那麼最有可能的便是名字中帶有的,這也是古怪的控製欲吧。

“顧嵐是吧?”孝至掀開茶盞,抿一口又放在鬆木小桌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