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愉快的回憶令她精神疲累。
她躺在床上麵向天花板，抬起一條手臂遮在眼前，深深地呼出一口氣，感受到輕顫的睫毛刷在手臂內側的觸覺。
一瞬間，她的鼻子有些酸，眼眶熱熱的，內心最深處浮上久遠的委屈，與此同時，她感受到嘴角牽扯出的笑紋。
即便在想起最想遠離的回憶時，她也在微笑。
那已經成了她慣常的麵具，她賴以生存的手段。
曾經的她，卻最討厭這樣虛假的笑容。
煩悶地翻了個身，夕晴拿過床頭櫃上的手機，漫無目的地翻找著通訊錄。她覺得有點孤獨，想找個人說說話，但是一個個名字翻過，她最終還是認命地扔下了手機，愣愣地看著明亮的屏幕漸漸變暗。
這種事情，這種心情，又能告訴誰呢？她本打算將這秘密埋葬在心底一輩子都不說出來的。
突然響起的鈴聲嚇了她一跳，夕晴猛地從床上坐起來，飛快地扭頭去看手機。屏幕還沒有完全黑下去，突然呼入的電話又重新點亮了光芒。
那是特設鈴聲，屬於敦賀蓮。
說實話，夕晴是有些感激這個電話的，這讓她有了轉換心情的機會。她一邊接起電話，一邊走到了窗前，望著窗外透進來的霓虹華燈，原本煩躁的心情竟奇異地平靜了下來。
“你到家了嗎？”她問，正好聽見電話裏一聲清晰的關門聲。
隨即，敦賀蓮的聲音傳了過來：“剛到。我看見你房間有燈光但是沒拉窗簾，忘記了嗎？”
夕晴無聲地勾了勾唇角，依舊沒拉窗簾，轉身走回門口關掉了燈。
她的確是忘了，同時因為敦賀蓮專門打電話來提醒她這個小細節而感到有些溫暖。
“我關了燈了。”她撈起一件睡衣披好，走到陽台上，心情也變得好了不少，語氣不知不覺就輕快起來，敦賀蓮聽出來了，微微怔了怔。
不過他什麼也沒問。既然剛才沒說，大約也是不願意說的，他不是那種喜愛刨根問底的人。他脫下外衣，鬆開襯衫領口的扣子，踏進了陽台。
這之後，兩個人都有一段時間沒說話，入夜之後的城市安靜了不少，夕晴幾乎已經聽不見街道上的喧嘩和汽車的引擎聲了。她把手機貼近耳畔，努力分辨電波彼方傳來的細微的呼吸聲，突然覺得很有趣。
她把上半身探出陽台的護欄，仰頭向上望去，聲音裏帶了幾分笑意：“我猜，你也在陽台上吹夜風。”話音剛落，就看見敦賀蓮從樓上向下望來，不禁笑出了聲。
她覺得有趣，從敦賀蓮的角度看來就有點驚悚了。見夕晴上半身探出護欄不少，還一直扭著姿勢向上看，一頭漂亮的黑發被夜風吹得揚起來，單薄的睡衣衣角舞動，雖然目測以護欄的高度應該不會叫夕晴那麼輕易就摔出去，也依然覺得不太安全。
“你小心掉下去，看什麼呢？”他的聲音裏含了些無奈，說話的同時給夕晴比了個手勢，示意她不要做那種危險的動作，然後他看見夕晴飛快地吐了吐舌頭，收回了探在外麵的身體，跟著鬆下一口氣。
他站在陽台上，和夕晴有一搭沒一搭說著一天以來的工作，心裏知道，她是沒有進屋去的，他甚至能想象，她大約就是背靠著陽台的牆壁，懶懶散散坐在地上講電話，就像以前在美國，他們擺了滿地的啤酒罐一起喝酒互相吐槽的時候一樣。
“別坐在地上打電話，小心著涼。”他忍不住說。
“哦。”電話那頭漫不經心應了一聲，敦賀蓮聽了半天也沒聽見什麼動靜，就知道夕晴隻是那麼一說而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