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3節(2 / 3)

還是看在等在一邊的寶田與敦賀蓮,一個是夕晴的老板,一個是男友的份上,才咽下了即將脫口而出的批評,衝她揮了揮手。

一個簡單的動作,令夕晴的臉都白了。

她知道,這是這位導演對人感到失望甚至預備放棄她時的表現。

渾渾噩噩跟著敦賀蓮走出了片場,寶田社長早就不知哪裏去了,夕晴也沒精力想那麼多,一關上車門,她就失去了全身的力氣,癱倒在車座上,連安全帶都顧不上係。

她全身的每一個細胞都叫囂著疲憊與絕望,鋪天蓋地的失落擠壓得她幾乎喘不上氣。

少女時代,備受寵愛的名嘉不知天高地厚,理所當然地認為隻要她想要,這個世界上沒有她得不到的東西;在美國改頭換麵重新開始的夕晴經曆過失敗,也獲得過成功,所以她也一直以為,她不會被打敗,至少不會失去信心。

但是現在,夕晴空洞而茫然地盯著保時捷黑色的車頂,腦海中想到的卻是父親躺在病床上那張蠟黃的臉。

以及新開誠士怒吼著的責罵。

她虛弱地動了動手指,覺得前所未有的疲憊。

“你說,我是不是真的不行?”良久,夕晴才低低地出聲,與其說是問敦賀蓮,倒不如說是自言自語,她的臉隱在車廂半暗的光中,眼中的迷茫擴散到整張臉上。

敦賀蓮不知道該說什麼,他張了張嘴,默默地看著夕晴。他想安慰她,但他知道,對於夕晴來說,任何安慰的話語都顯得蒼白而無力。

於是他沒有說話,從旁邊探過手來,握住了夕晴冰冷的手指。

慘淡的苦笑從美麗的嘴角流出來,夕晴費力地抬起另外一隻手,將手臂搭在眼睛上,深深地呼了口氣,末了,敦賀蓮清楚地聽見了不可抑製的顫唞。

“也許,我再也演不了戲了。”夕晴哽咽著說。

敦賀蓮從未想到,這件事對夕晴的打擊如此之大,甚至讓她懷疑起了自己的職業生涯,他悚然變色,瞪大了眼睛近乎震驚地盯著夕晴,卻隻看見她平靜的嘴角。

“我以為付出終歸能有回報,以為我重新開始生活,總會獲得新的人生。”她似乎已經走出了失敗帶來的打擊重新變得平靜,但這種蘊含著絕望的冷靜卻讓敦賀蓮心驚膽戰,“我一直都懷抱著希望,明確地知道我的努力在一點點為我贏得財富和籌碼,但現在我明白了,總有些事,我是辦不到的。”

如果她還是鶴崗名嘉,她不會有機會知道這個道理,她也許會在生命的最後都仍然堅定地認為,這一輩子,沒有什麼是她想要而不能屬於她的。她將永遠飛揚跋扈,永遠刁蠻任性,這固然很幼稚,但她卻能生活在父母為她鑄就的伊甸園裏,到死都不會有人比她更幸福。

那樣的話,高城孝對她的不喜,也許就會變成她人生最大的挫折,她也許仍然會難過,但她還能擁有更多其他的。

至少,她不用連見一見父親,都如同做賊,連擺脫過去帶來的陰影,都無能為力。

耳垂上涼涼的,夕晴才知道自己是哭了。

成串的淚從緊閉的眼角湧出來,沿著太陽穴,打濕了圓潤的耳垂,冷冰冰、黏膩膩的,她的淚流得很凶,呼吸卻異常平穩,嘴角平靜得如同與身體分離。恍惚中,夕晴想,自己最後一次哭是什麼時候了?三年前?五年前?這麼想著,她才恍然意識到,其實她並不愛哭。

從前她是驕傲的,得不到,就伸手搶,搶也搶不到,她便不再稀罕,哭在她看來是軟弱的表現,隻有無能的膽小鬼才會流眼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