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6節(3 / 3)

從前在美國時,無論多麼艱難,夕晴都從沒掉過眼淚,永遠生機勃勃,充滿了生命的活力。失敗了,再重新來過,周而複始,在很長一段時間裏敦賀蓮甚至以為她無法被打倒。

然而這一次,她放聲大哭,像個孩子,哭得毫無美感,仿佛一直以來支持她的什麼東西碎了一樣,絕望到極點。

“我沒想報複,我也知道我報複不了,我隻是想讓他過得好點。”雙手捂著臉,夕晴泣不成聲,她整個身體陷進沙發裏,聲音崩潰極了,“他問我為什麼不關心他,問我他病得這麼重我怎麼就無動於衷!他有什麼資格說這種話!他總是這樣,無知無覺地始終對我殘忍,卻永遠以為我才是殘忍的一方,擺著高高在上的姿態憐憫我,他憑什麼!高城孝憑什麼!但凡我有一點辦法,我又怎麼能眼睜睜看著我媽摔成一團不清不楚的肉泥,怎麼能讓我爸在那見不得人的地方一天天熬到死!”

因為哭泣,夕晴的聲音含糊不清且語速飛快,敦賀蓮差一點就要聽不清她在說什麼,她的嘶喊把有限的空間擠得滿滿的,暗啞崩潰,敦賀蓮從來沒聽過這麼難聽的聲音。

肆意的淚水流滿了夕晴漂亮的臉,她臉上的妝已經被衝花了,表情猙獰扭曲,額角的紗布又滲出殷紅的血跡,一貫動聽的聲音被摩攃成遲鈍的刀刃,刮得敦賀蓮耳鼓膜生疼。

與此同時,他覺得左邊的心房,也一抽一抽地疼了起來。

他明白她的痛。

她看上去似乎無堅不摧,永遠從容平靜,永遠得體優雅,她能克服一切挑戰,邁過一切阻礙,她用實力擊敗了所有的反對與質疑,站在如今的位置上。

誰也傷不了她。

但那是因為她不在乎他們。

對她抱有惡意的,不過是敵人,那不是夕晴在意的人群,所以她可以同他們爭,同他們鬥,同他們算計,還可以玩笑著說“與人鬥其樂無窮”。

她當然早已對鶴崗正夫這個血緣上的祖父失望了,但再失望,他也是她的親人,一脈相承,血脈相連。可就是這樣的親人,在公眾麵前毫不猶豫對她的名聲狠狠捅了一刀。

她熱愛她的事業,為此逼迫自己直麵過去的陰影,強行克服遺留的傷害,她虔誠地對待每一次工作,永遠熱情飽滿,永遠樂觀積極。她希望自己的工作能給別人帶來快樂,但就是她為之努力的人,狠狠地踐踏了她的尊嚴,指著她的鼻子痛斥她虛偽低劣。

夕晴固然可以反駁,可以生氣,事實上她已經不合時宜地在敏[gǎn]而盲目的公眾麵前表露了她的倔強與堅持,但那也隻是色厲內荏罷了。她被來自家庭的背叛否認與來自不辨真相的群眾的傷害壓得到了極限,傷透了,已經找不到再次站起來的動力。

思維都被夕晴崩潰絕望的哭聲占滿,敦賀蓮覺得自己的腦筋現在成了一團膠著沉重的水銀,根本動不了,身體的機能在這一刻回歸原始,等他反應過來的時候,他已經重重地吻上了她。

夕晴被嚇呆了,她原本還哭得上氣不接下氣,突然一下子被吻著,呼吸更加不順暢,兩頰漲得通紅。先開始,她似乎還有點沒反應過來,僵硬著身體,眼睛瞪得大大的,肆虐的眼淚還不斷往下落著,敦賀蓮的舌尖就嚐到了鹹澀的味道。十幾秒之後,夕晴仿佛意識到了敦賀蓮究竟在做什麼,茫然的眼睛頓時慌亂起來,雙手忙著要推開他,卻被男人一隻手捉住製在一邊,相觸的唇舌之間就發出一聲模糊的抗議,似乎是不滿她亂動一樣。

她還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