關於旅程的安排,敦賀蓮一手包辦,到了目的地夕晴才發現,並不是自己想象中的那種知名場所,而是建在箱根一座山半山腰上的一家溫泉旅店而已。旅店是家庭營業的性質,由一對老夫妻經營,因為地址的原因人並不很多,周圍非常清靜,倒是不必擔心在公眾場合被認出來。
見夕晴一臉意外,敦賀蓮鎖了車笑起來:“我才不會自討苦吃去那些人擠人的地方呢。”說著,一手拿過夕晴的背包提著,另一隻手極為自然地牽過她的手,向山上走去。
旅館是傳統和式,周圍種滿了青翠欲滴的鬆柏,因箱根出色的地熱資源和溫泉水而生長得生機勃勃。敦賀蓮預定了兩個相鄰的房間,從窗口看出去,正好能望見一片樹林,有風吹過時帶來樹木的清香,令人精神都為之一振。旅店後院有幾個大小不一的石頭砌成的露天溫泉,在冬天更是熱氣蒸騰,雲霧繚繞,堪稱享受。
“你怎麼找到這個地方的?”夕晴倍感驚奇,不由得發出了這樣的疑問。敦賀蓮是混血,基本是在美國長大的,就算小時候在京都住過一段時間,在夕晴看來他也不應該如此了解這種山間小店,不禁好奇起來。
“以前有一次在附近拍外景,無意中發現的,覺得還不錯,正好能好好休息放鬆一下。”山間的小路是高低不平的石階,石板形狀並不規則,加上地熱的原因有些滑,視線也被水霧遮擋得看不太清晰,敦賀蓮一邊上台階,一邊用了些力拉著夕晴的手,怕她滑倒,目光掃過她腳上的高跟鞋,突然有些後悔事先沒告訴她選了這麼個地方。
在房間放下行李稍微休息了一會兒,敦賀蓮見夕晴像是挺喜歡這家旅店的布置,無端端鬆了口氣。實話說,他自己對傳統的和式房間不甚感冒,不過是看中了這家店清靜,不過看樣子,似乎歪打正著了。
“我都好多年沒住過和式房間了。”夕晴脫了鞋踩在榻榻米上,回過頭對敦賀蓮微微的笑,“還是小時候回祖宅時住過一段日子,也不知道現在還住不住得慣。”又怕打擊敦賀蓮訂旅店的一番好意,想了想又補上一句,“不過我挺喜歡這裏的。”
敦賀蓮也笑了,他推開房間的窗讓外麵溼潤的空氣灌進屋子,然後問夕晴:“明天我們下山買雙鞋吧,上次我來拍外景時在附近吃到一家很不錯的鱒魚料理。這樣來回上下山的,你穿高跟鞋不方便。”
“你也不早點說,早知道我就不穿這些了。”夕晴有點不好意思,心虛地辯解著。其實她也想到了,出門度假不該穿什麼高跟鞋,隻是這些年她生活在鎂光燈下時刻注意自己的形象,早已成為了習慣,要她放鬆下來她還真有點不太敢,這下看這裏的確清靜,沒多少人,才放下心來。
典型的硫酸鹽氯化物泉對舒緩緊張的肌肉和神經有著顯著的療效,夕晴把脖頸之下都沉進溫熱的泉水中,長長地呼了一口氣。
這段時間積鬱在心頭的濁氣似乎都吐出來了一般。
今天是舊年的最後一天,空氣中的寒冷因子在蒸騰的熱氣中也暖和起來,石砌的溫泉池邊上,蒼翠欲滴的鬆柏傲然挺立別有一番風骨,她把頭靠在池邊光滑的石頭上,仰望著空中的一彎殘月。
冬天的白日短,這才六點鍾就已經籠上了一層夜色,鐵藍色的天空懸在頭頂,零星有幾顆閃爍的星,視線被蒸騰的熱氣繚繞著,反倒生出一種別樣的閑適來。
四肢百骸都隨著溫泉的水流熱了起來,雖然泡得極為舒服,但考慮到溫泉不宜泡太久,夕晴還是有些戀戀不舍地起了身,套上浴袍回了房間。木屐踏在和式的走廊裏,敲擊出有節奏的“噠噠”聲,在清靜的環境中顯得尤為清晰。
拉開門就見敦賀蓮正坐在榻榻米上看書,聽見聲響,抬起頭來看了夕晴一眼,眼睛就稍微眯了起來,夕晴卻沒發現敦賀蓮表情上的變化,自顧自踢掉木屐光著腳踩在榻榻米上,走到他身邊坐下,笑嘻嘻地問道:“誰讓你進我房間的?”聲音有點俏皮,雖然是嗔怪的模樣,語氣卻並不生氣。
敦賀蓮沒說話,一雙眼睛卻又沉了兩分。
他開始有點後悔在夕晴的房間等她這件事。
因為剛剛泡過溫泉的緣故,夕晴的頭發簡單地盤著,略微沾染了些水汽,為了入浴沒有戴隱形眼鏡,一雙黑亮的眼睛像是被清澈的水洗過一樣,亮得耀眼,仿佛裏麵鑲嵌了深海名貴的黑珍珠一般,光潔的皮膚在柔和燈光的照射下發著微亮的光芒。
他們距離非常近,敦賀蓮甚至能看清夕晴每一根纖長的睫毛。
他垂下眼睛看著顯得毫無防備的女孩子。夕晴似乎並沒有意識到什麼,在他身邊坐下之後就自然地探頭去看他手裏的書,因為這個動作,她的身體向他微微傾斜著,從他的角度居高臨下,很輕易就能看見她修長白皙的脖頸,以及她交叉著的衣領下精致的鎖骨……
敦賀蓮覺得有些尷尬,暗自譴責自己,又不好出聲提醒夕晴,連身體也不敢動,生怕露出什麼端倪被夕晴笑話,隻得苦笑著移開了眼睛,一不小心卻瞥到對方浴袍下擺中露出的一雙纖細白嫩的小腿和赤著的腳,麵上又是一紅。
精巧的趾甲上塗著的鮮亮的指油激得他心頭狠狠一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