鄭奇也很爭氣,成績一直是班裏的前三名。可是鄭奇說他一點兒也不快樂,這些不快樂首先來自於他的同學們。鄭奇說同學們都不跟他玩,因為同學們都說他“老土”,不知道什麼是F4,不知道什麼是“遛遛球”,更不知道“美人進城”遊戲,所以,下課以後幾乎沒有人和鄭奇玩。記得一次學校裏舉行賽車比賽,竟然沒有人願和鄭奇一組。那時,鄭奇就發誓一定要同學們對他刮目相看。

後來,鄰居的一個男孩帶著鄭奇去了網吧,條件是要鄭奇幫他寫作業。從那次開始,鄭奇迷上了網上遊戲。他很聰明,很快便掌握了“美人進城”遊戲的玩兒法。因為沉迷遊戲,鄭奇的成績下降了。但那時鄭奇已經不在乎了,他更在意的是同學們羨慕和崇拜的眼光,他們不能了解為什麼鄭奇似乎一夜之間開竅了,成了一個遊戲高手。鄭奇非常得意自己在同學們眼中的新形象。

對於鄭奇的不良成績,爸爸媽媽先是不安和嘮叨,隨後便是對鄭奇的打罵。他們相信“不打不成才”,他們沒有高深的理論來幫助鄭奇改邪歸正,隻能用棍棒。在一次考試後,爸爸把鄭奇暴打了一頓,一邊打還一邊問鄭奇:“你說,你為什麼老考不好?你到底是怎麼了?”鄭奇不說話,他說自己就是這樣的性格,不喜歡辯駁和爭論,更不喜歡解釋,而且他覺得自己也沒什麼可解釋的。

因為鄭奇一直不說話,更不求饒,所以,爸爸就打得更狠,後來幹脆把鄭奇捆到椅子上打。媽媽在一邊看著著急,要鄭奇趕快求饒,鄭奇硬是咬著牙不說話。也許爸爸打累了,也許是因為媽媽在一邊不停地哭,爸爸終於住了手。

第二天,鄭奇就偷了家裏的1500元錢離家出走了。他告訴我,他以前從來沒有想過要離家出走,可在爸爸那麼狠命地打他的時候,他就開始想要離開那個家了。所以,當他偷走家裏那唯一的1500元錢的時候,他說自己一點兒也沒猶豫。

離開家以後,鄭奇很快在遊戲廳裏花光了從家裏偷出來的錢。就在他饑腸轆轆的時候,父母在一個網吧裏找到了他。鄭奇說當時他心裏是很高興的,因為他要回家了,畢竟在外麵的這些日子他感到孤獨。

媽媽給他做了好吃的飯菜,鄭奇很高興,他飽飽地吃了一頓。吃飯的時候他還想,以後還是要好好學習,哪裏也沒有家好。可是他剛吃完飯沒多久,爸爸就像老鷹抓小雞一樣把鄭奇從餐桌前抓到了客廳裏,狠狠地揍了一頓,爸爸的拳頭和巴掌像雨點兒一樣落在鄭奇的身上。爸爸說這是教育他,看他以後還敢不敢跑了!

鄭奇告訴我,爸爸打過他以後,他覺得莫名的惡心,把吃下去的飯全吐出來了。第二天,他就扒上火車逃到了東北的一個城市。

於是,鄭奇成了一個名副其實的流浪兒。後來,我和鄭奇又有了幾次交往,並從他那裏了解到了關於他的更多的故事。

CHAPTER 3

在東北,鄭奇先是靠撿塑料瓶子、易拉罐為生,一天下來,他可以掙到五六元錢,這些錢便是他一天的飯錢。

在舉目無親的異地他鄉,我想他一定會想念父母的。當我問他離開家鄉和父母,沒有了熱乎乎的飯菜是否後悔時,他竟然搖了搖頭。他說當時他一點兒也不想回家,因為他特別恨他的父母,他認為他們把他當成了實現理想的工具,根本不在乎他是否快樂。在他看來這樣的流浪生活無拘無束,非常自由。

終於,鄭奇談到了他的偷竊生涯。他說那次他連著三天沒有撿到什麼東西,當然也就沒飯吃。到了第四天,他坐在火車站的長凳上發呆,兩眼直冒金星,肚子餓得咕嚕咕嚕叫。即使那時,他也從來沒想過要偷東西。

一個中年男人走到他的跟前,和他搭訕著,問他是哪裏的,幹什麼的。開始,鄭奇並不理會他,後來那個人小聲說:“你想不想掙錢?”一聽說掙錢,鄭奇眼睛亮了,他連忙點頭。他太需要錢了,需要有錢來買飯吃,填飽肚子。怎麼才能掙錢呢?中年人並不告訴他,隻是說:“跟我走吧,到了地方你就知道了。你一定餓了吧,我先帶你去洗個澡,換件衣服,吃頓飯。”

於是,鄭奇跟著中年人走了。不知道走了多久,他們終於到了一個小胡同裏,走進了一個低矮的民房。屋裏的擺設很簡單,有點兒髒亂,還有股嗆鼻子的味道。不過,這對於饑寒交迫的鄭奇來說,已經猶如天堂了。

中年人給鄭奇買來了包子,讓鄭奇吃了個飽,並且還帶鄭奇去洗了澡,換了一套衣服。一切都妥當以後,那個中年人神秘地對鄭奇說:“要掙錢啊,好辦!我告訴你一個又容易又快又多的好辦法,就是——偷!”

偷東西可是犯法的,而且嚴重了要被判刑。鄭奇一聽說要偷東西,嚇得直搖頭。那個中年人並不慌張,他對鄭奇說:“沒關係,公安局裏我有熟人,你要是被抓了,我往公安局打個電話,他們就能把你放出來!”隨後他又補充道:“放心吧,你是小孩子,沒人注意你!我擔保你沒事兒,你賺的錢給你60%,我要40%,這總行了吧?”在中年人的再三勸說下,鄭奇開始了他偷東西的生活。

“你怎麼到北京來了呢?”我不解地問。

鄭奇說,這一切都是因為一個叫“小猴子”的男孩兒。小猴子是個比他小五歲的男孩兒,也是中年人帶回來的。中年人同樣給“小猴子”買了吃的,讓他吃飽、洗完澡,然後讓他和鄭奇一樣去偷東西。很長一段時間,鄭奇都是和“小猴子”相依為命的,兩個人早晨早早就出去了,晚上很晚才回來,把偷來的錢交給中年人,再由中年人給他們分贓。據鄭奇說,中年人養了很多像他一樣的人,這些人都是兩三個人一夥兒,每天晚上來向中年人交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