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江水沒有說話,隻是在心中歎了口氣。

雨下了兩天兩夜,而且越下越大,一點都沒有要停下的跡象。街道上慢慢地有了積水。人們都躲在溫暖的屋子裏,不敢出去。

清江水知道,樓蘭的命運就快要結束了。穿越到樓蘭國之後,他慢慢地從一個旁觀者變成了樓蘭萬千子民中的一員。如今,要他眼睜睜地看著樓蘭國滅亡,他的心就像被刀割一樣難受。

樓蘭國的滅亡已經避免不了了。清江水決定,在最終的劫難來臨之前,他要拯救盡可能多的人的生命。

於是,他冒著大雨出了門。

清江水來到了紫雅王子這裏,讓他說服樓蘭國主下令,讓樓蘭子民遠離羅布泊,但紫雅沒有同意——他不理解清江水為什麼會提出這個勞民傷財的計劃,也相信父親斷然不會接受。

在紫雅王子這裏吃了閉門羹,清江水又來到樓蘭國主這裏,他沒有說話,隻是長跪不起。

“清江水,你怎麼了?”國主心疼又關切地問。

“請下令,讓大家離開國都,遠離羅布泊,要不然就來不及了……”清江水淚流滿麵。

“你?!”盡管清江水一臉真摯,但國主怎麼也不相信羅布泊會禍害樓蘭,無論如何也不肯聽信清江水的話,還告誡清江水不要危言聳聽。

紫雅王子趕來把清江水拉了出去。他認定是清江水的腦子出了問題,才這麼不可理喻。他明白清江水是樓蘭的恩人,才不忍心看父親一氣之下懲處他。他把清江水邊往外拖邊說:“別說蠢話了,國主是看在你對樓蘭有恩的分兒上才沒有治你的罪。”

清江水絕望了,他頭一次感到自己是那麼渺小。

樓蘭城的一戶人家。

“砰砰”的敲門聲傳來,在瓢潑的大雨聲中顯得不是很真切。坐在椅子上休息的丈夫問:“夫人,你聽聽,外麵是不是有敲門聲啊?”

正在切水果的女子停下了手中的活,豎起耳朵,果然聽到了有力的敲門聲。

“這麼大的雨,是誰來找我們呢?”女子說著,走過去開了門。

一個渾身是水、麵色蒼白的少年立在門邊。

“快進來吧。”那女子十分善良,雖然不認識他,還是趕緊將他迎了進來。

“你是——”男子站起來,不解地問。

“樓蘭國要滅亡了,你們趕快離開這裏,逃命去吧!”少年焦急地抓住了男子的手,懇切地說,“再過不久,整個樓蘭都會被洪水所淹沒的。”

“哈哈,你可別亂說。”男子把眼前的清江水當作了一個搞惡作劇的人,他笑著說,“這次的雨確實下得挺大,但是,下雨是好事。而且,就算雨水多了,也會流到羅布泊裏麵去的,我們大可放心。”

“羅布泊會決堤的!”因為寒冷,清江水的聲音都在發顫,“請你們相信我,趕快逃命去吧。盡量朝地勢高的地方走!”

“羅布泊是我們的生命之泉,怎麼會決堤呢?”女子接過話頭,“你這人怎麼這麼不明事理,你還是早點兒回家吧。”

清江水急得都要哭了,總不能告訴別人他是從一千多年之後來的,能夠未卜先知,知道樓蘭會滅亡吧?

看著這對夫妻根本沒有把自己說的話放在心上,清江水心中又急又氣。他一咬牙,轉身出了這間房子。

清江水並沒有回家,而是敲響了另一戶人家的門。

天色慢慢地黑了下來。清江水拖著疲憊的身體在大雨中行走。他的眼淚不斷地流出來,跟雨水混在一起。當他走到羅布泊岸邊的時候,他看到水位已經更高了,幾乎要漫過河岸。而他種植的那片樹林也在風雨中搖搖欲墜。

清江水心中十分清楚:羅布泊就要決堤了。到時候,肆虐的洪水會淹沒街道、房屋,甚至吞沒樓蘭國的一切。可是,他跑了一天,試圖勸說別人離開這裏去逃命,結果沒有一個人肯聽他的,大家都以為他是瘋子。

清江水回到家的時候,一身是水,臉色發白,因為疲憊和寒冷,身子不停地顫抖。在狼蛙驚異的目光中,他趕緊換上了一身幹淨的衣服,開始收拾自己的東西:定位鍾、數碼相機、幾件換洗的衣物和少量的錢財。

“清江水哥哥,你收拾行李幹什麼啊?”狼蛙奇怪地問,“外麵雨那麼大,你一整天都跑哪裏去啦?”

“狼蛙,你也趕快收拾一下。我們要趁早離開這裏,離開樓蘭!”清江水停下手中的動作,拉住狼蛙的手說,“樓蘭國不久就要被洪水淹沒了!”

“哈哈!”狼蛙忍不住笑了,說,“雖然現在外麵是積了一些水,但是還不至於到發洪水的地步吧!”

“狼蛙,請你相信我!跟我一起走吧!”清江水說完,眼裏淌出了淚花。

清江水的表情很認真,不像是在開玩笑。狼蛙愣住了,好半天,才說:“我不信。清江水哥哥,從幾年前你就變得很奇怪,一個人不停地種樹!現在更是說樓蘭要滅亡了,要我跟你一起離開。我們樓蘭好好的呢,不會滅亡的。”

“狼蛙!”清江水無可奈何地說,“這次,你不相信清江水哥哥了嗎?你不是一直最相信我的嗎?”

“清江水哥哥,要是其他事,我一定會依你的。但這件事情你說得太玄乎了,沒有人會信的。再說了,我的母親和哥哥都在樓蘭,要走你走,我舍不得離開他們。”狼蛙倔強地說。

清江水徹底放棄了。他很快地收拾好自己的行李,最後一次深深地看了狼蛙一眼,便帶著自己的幾個隨從,牽著幾匹駱駝離開了。他不是聖人,所有人都冥頑不靈,都不肯跟他一起逃走。但是,他至少可以選擇保住自己的命。

空蕩蕩的屋子裏,狼蛙默默地流著眼淚,自言自語道:“清江水哥哥,你到底怎麼了啊?你不是說會一直照顧我的嗎?你怎麼就走了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