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哦，好。我們去書房談吧。”清江水說著，喚來曉蝶，要她繼續陪著狼蛙賞花。
紫雅王子見清江水對狼蛙如此體貼照顧，心中的愧疚更深了——清江水跟狼蛙非親非故的，卻從奶娘過世之後一直照顧他，把他當親弟弟一般疼愛。在他被抓入大牢生死未卜的時候，在他身患重病的時候，都沒有背棄他。這些，原本是作為親哥哥的自己該做的，可是自己卻沒有做到。而且，清江水還常常幫自己處理很多煩心的政務。這樣一個無私的人，又怎麼可能是間諜呢？
“二王子殿下，到底是什麼事情啊？我看你表情挺嚴肅的，不會出了什麼嚴重的事情吧？”在書房裏，清江水有點兒緊張地問。
紫雅王子臉上的神色讓他心裏沒來由地一緊——難道我做的那些事情敗露了？不對啊，距離上次那件事情也有段時日了。要查早查出來了，何必等到現在？
“哦，因為你提的那些建議，我們解決了很多難題。我父王一直對你大加讚賞。五天之後，宮裏將舉行一個重大的宴會，父王讓我邀請你參加。”
“哦，參加宴會？”清江水放鬆不少，又笑著說，“我一個平民居然也能有幸參加皇家宴會，這是好事啊！你幹嗎一臉嚴肅？我還以為出了什麼事呢！”
“哦，也許是因為這次宴會來的客人吧。”紫雅說著，輕輕背過身子去，裝作在看窗外的風景。他不敢看清江水黑漆漆的眼睛，怕清江水發現他的心虛。
“客人？是很重要的人嗎？”
“對！是來自樓蘭鄰國戈太的使者。”紫雅回憶著父王告訴他的說辭，“這些年來，因為邊境的領土爭端，戈太跟樓蘭一直在打仗。在征戰中，雙方互不相讓，當然也都各有損失，這樣耗下去也不是辦法。上個月，父王派人給戈太國王送了議和信過去。戈太國王也同意停止戰爭，讓邊境的老百姓休養生息。為了表示誠意，戈太國王派了他的兒子——大王子戈翊來我們國家議和。現在，戈翊已經在路上了，預計五天後到達國都。父王為了表示對他的歡迎，要籌備一個大型宴會。”
“原來如此。”清江水露出恍然大悟的神色，“你放心，我一定會去的。”
“對了，你要一個人來。”
“為什麼？”話音剛落，清江水忽然就明白了，狼蛙的身份不能公開，自然是不能進宮。或許正是如此，紫雅才把他叫到一旁說話——他大概是害怕弟弟知道這事後會感到受冷落而不開心。
清江水苦笑了一下，連忙做出一副高興的樣子：“快中午了，我下廚給你做幾個小菜。”
“好啊！清江水你的手藝真的沒話說！”紫雅王子轉過頭來，臉上露出了難得的笑容。
清江水挽起袖子去廚房忙活去了，紫雅王子來到院子裏，想陪狼蛙說會兒話。可是，院子裏隻有那盆盛開的木芙蓉和芙蓉般美麗的曉蝶，哪裏還看得到狼蛙的影子。
“曉蝶姑娘，狼蛙去哪裏了？”紫雅王子問。
曉蝶隻知道眼前這個看上去貴氣逼人的男子是狼蛙的哥哥，但並不知道他的尊貴身份，所以對他就少了分畢恭畢敬，多了分親切。
“狼蛙說他有點兒困，就回房睡覺去了。”
“哦，那我去看看他。”紫雅說著，朝狼蛙的房間走去。而此刻，清江水正在廚房裏揉麵，準備做包子吃。
紫雅放輕腳步，進了狼蛙的房間。狼蛙正躺在床上休息，麵容如嬰兒般純淨。
紫雅慢慢地走到床邊，屋子裏很安靜，靜得可以聽到狼蛙勻稱的呼吸聲。
看著狼蛙安詳的睡容，紫雅王子心裏的弦終於鬆了下來。他喃喃地說：“狼蛙，你知道嗎？我今天做了一件很對不起清江水的事情。”
紫雅的聲音很小，好像是在訴說心事，又好像是在自言自語。他沉浸在自己的思緒裏，所以沒有注意到床上的狼蛙身體微微一僵。
“上次，我們派出商隊到蜀地買鹽，卻被其他人搶了先。父王懷疑出了奸細，我們樓蘭國裏可能有其他國家派來的間諜。他要調查此事，於是，便牽扯到了清江水，因為這個方案起初是清江水提供給我的。雖然我很相信清江水，但是卻拗不過父王。他讓我試探清江水，而我，剛才也做了。”
紫雅說著，心裏又不由得湧上一股內疚之情，覺得自己對不住清江水，聲音也更低沉了：“我告訴清江水，跟我們樓蘭國連年征戰的戈太國將派他們的大王子戈翊來議和。如果，如果清江水真的是間諜的話，他一定會把這個消息送給我們的敵國。到時候，敵國一定會派人在路上暗殺戈翊王子，以此來讓樓蘭跟戈太的關係更加惡化。其實，這個信息本來就是假的，沒有什麼戈翊王子要來，樓蘭和戈太是議和了，不過，是我們國家派出使者去他們那裏的。父王說，他會派死士裝作戈翊王子，看能不能引來殺手。”
紫雅說到這裏，頓了一下，臉上露出些許苦笑，他輕輕地說：“不過，我對清江水有信心。狼蛙，哥哥真沒用，心裏難受，一個人在這邊說了半天。你要是醒著，可能早就爬起來維護你的清江水哥哥了吧。”
說完這些，紫雅王子又默默地出去了。他的腳步聲慢慢地遠去，最終消失在風聲中。
床上的狼蛙突然坐了起來，淚水肆無忌憚地流了下來，他的拳頭攥得緊緊的，牙齒也咬得“咯吱咯吱”響。生性善良的他從來沒有對一個人如此怨恨過，但他現在恨不得把那個卑鄙無恥的敦煌城主千刀萬剮。可是，在心底深處，他更恨自己的無能為力和徒勞無力的掙紮，他掙紮在自己的親哥哥和清江水哥哥之間，掙紮在一個國家的利益和個人的情感之間，不知道該如何抉擇。
要把事實的真相告訴清江水哥哥嗎？狼蛙呆呆地想。良久，他慢慢地吐出一口沉重的歎息。
吃過晚飯，清江水拿著一個大大的紙包要出去，他姿態安然，眼裏看不出任何情緒波動。而狼蛙的心裏卻沒來由地一顫，不由得脫口而出：“清江水哥哥，你去哪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