行李箱鑲著白邊。

伯蒂把手伸進空空的箱子,摸到了絲綢襯裏,摸到了幹幹的泥土。

“這就是你睡覺的地方?”他問。

“離家很遠的時候,我都睡在這裏麵。”賽拉斯說。

伯蒂嚇了一跳。因為從他記事的時候起,賽拉斯一直在這裏。

“這裏難道不是你的家?”

賽拉斯搖搖頭,“我家離這裏很遠很遠。”他說,“我是說,如果我原來的家還能居住的話。我的故土有些問題,我一點也不知道回去後會看到什麼。”

“你要回去?”伯蒂問。永遠不會改變的事情正在改變。“你真的要走?可你是我的保護人啊!”

“我曾經是你的保護人,但是你已經長大,可以自己保護自己了。我還有其他的東西要保護。”

賽拉斯合上褐色皮箱的蓋子,扣上箱子的搭扣。

“我能不能待在這裏?就在墳場裏?”

“不,你不能。”賽拉斯說。

在伯蒂的記憶中,他說話的語氣從來沒有這麼溫和。

“我可以和你一起走嗎?”

賽拉斯搖搖頭。

“我會再見到你嗎?”

“也許吧。”賽拉斯的嗓音裏有憐愛,還有別的什麼,“不管你會不會再見到我,我一定可以再見到你,毫無疑問。”他把皮箱靠牆放好,朝角落的那扇門走去,“跟我來。”

伯蒂走在賽拉斯身後,跟他下了那個螺旋狀的小樓梯,來到地下室裏。

“我自作主張,為你準備了一個箱子。”來到底下後,賽拉斯解釋說。

那本發黴的讚美詩集上麵有一隻小皮箱,和賽拉斯自己的那隻外表一樣,隻是小一點。

“你的東西都在這裏麵。”賽拉斯說。

伯蒂說:“告訴我榮譽衛士是怎麼回事,賽拉斯。你是其中一員,盧佩斯庫小姐也是。別的還有誰?你們有很多人嗎?你們是幹什麼的?”

“我們的工作不是很多。”賽拉斯說,“大部分情況下,我們隻守衛交界地帶。我們保護交界之處。”

“什麼樣的交界處?”

賽拉斯沒有說話。

“你是指阻止傑克那一夥人嗎?”

賽拉斯說:“我們做的隻是不得不做的事。”話語裏透著疲倦。

“但你們做得對,我是說阻止傑克那些人。他們很可怕。他們是怪物。”

賽拉斯朝伯蒂走近一步,伯蒂稍稍仰起點頭,這樣才能看見這個高個子男人蒼白的麵容。

賽拉斯說:“我做的事並不總是正確的,年輕的時候……我做過的事比傑克做的更壞,比他們中的任何一個都更壞。那時的我是個怪物,伯蒂,比怪物還要壞。”

他的保護人是在說謊還是在開玩笑,這一點,伯蒂的心裏連想都沒想過。他知道賽拉斯說的是真話。他說:“可你現在不是那樣了,對嗎?”

賽拉斯說:“人會變的。”然後就不做聲了。

伯蒂不知道他的保護人賽拉斯是不是在回憶往事。

半晌,賽拉斯說:“能成為你的保護人,我很榮幸,年輕人。”他的手消失在披風裏,再次出現時拿著一個破舊的錢包,“這是給你的。拿著。”

伯蒂接過錢包,但沒有打開。

“裏麵有錢,足夠你在這個世界上開始生活,但僅此而已。”

伯蒂說:“我今天去看阿隆索·瓊斯,但他不在,或者他在,可我看不見他。我想要他給我講講他去過的那些遙遠的地方:海島、海豚、冰川、山峰,那些地方的人,他們怎麼吃飯、穿衣。”伯蒂猶豫了一下,又說,“那些地方,它們還在那兒。我是說,外麵有整整一個世界。我可以看看嗎?我可以去嗎?”

賽拉斯點點頭,“是的,外麵有整整一個世界。你箱子的內袋裏有一本護照,是按諾伯蒂·歐文斯的名字做的。好不容易才弄到。”

伯蒂說:“如果我改主意了,我還能回來嗎?”很快,他自己做出了回答,“就算我回來,這裏也隻是一個地方,再也不是家了。”

賽拉斯說:“你要我陪你走到大門口嗎?”

伯蒂搖搖頭,“最好還是我自己一個人走過去。賽拉斯,今後你要是遇上什麼麻煩,告訴我。我會來幫忙的。”

“我,”賽拉斯說,“不會有麻煩。”

“對,我也覺得你不會,但萬一有的話,一定聯係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