覺到她們的存在。
一種人人克守尺度的拘謹氣氛彌漫在席間,壓得人喘不過氣來。這是吃飯麼?玉瑤覺得這是受罪。不止是她和玉寒這樣的布衣在受罪,在這富麗堂皇的大殿中,大約十有八九的人,都無法享受用餐的快樂,隻有被繩子緊緊勒住手腳的感覺。
樂在其中的人若有,那大概也隻有皇上,不過他是否真的樂在其中,還是隨便應付,玉瑤可不知道,隻是見他一直在和皇子妃嬪說笑。玉瑤坐得離主席很遠,但因為殿中琉璃宮燈高照,她仍能將皇上的樣子看個清楚。
孔雀金翎的宮扇交錯下,皇上黃袍玉帶,端坐在主位上。撇去他的身份,他隻是個五十上下的普通男子,微微發福的身子懶洋洋地靠在寬大奢華的椅背上。不知道是不是因為國事繁重,他看起來精神欠佳,麵帶疲憊之色。可是他的雙目精芒四射,說話時聲如洪鍾,給人老當益壯的感覺。
玉瑤雖然對他的評價是“素行仁政”,可是當真見著皇上,她還是從他的舉手投足裏感到了一種帝皇才有的不容侵犯的威嚴。一個普通的男子,一個年邁的普通男子,一個手無縛雞之力的年邁普通男子,為什麼會給人這樣的感覺?不是深宮禁院,不是重重儀仗,僅僅是這個人自己身上散發出來的氣勢和光芒,就是威嚴的。
他的身軀如山,目光如電,所以溫和的言談也氣勢寵大,隨意的注目也銳利難擋。玉瑤想,這大概就是所謂至尊吧,是她這樣的一個小女子,不得不敬畏的天威。
在他身邊的任何人,身形都自動矮了一截。尤其是三皇子的生母柳氏。
因為皇後早逝,因此後宮的女人中,除了皇太後,數這位柳德妃的位份最高。但是她身上一點攝人的氣勢也沒有。在金絲孔雀翎大袖宮服、朱紅瑪瑙串珠項鏈、赤金累絲墜紅寶石鳳釵的重重壓迫下,這名四十出頭、容貌平庸的女子顯得分外瘦小,玉瑤甚至覺得她看起來可憐巴巴的,像是快要被身上的富貴壓垮了一般。
玉瑤相信所有見到柳德妃的人,大概心裏都會冒出一個疑問,她是如何獲得皇上的寵愛,以至於擁有今日的地位的?聽說,柳德妃的家族過去的勢力並不大,她的後台不硬,能提升她身份的最貴重的砝碼,大概就是她誕育的三皇子。雖說母憑子貴是後宮不變的至理,可玉瑤卻覺得不是如此簡單。她看起來安於平庸,實際上,皇上當政數十年,後宮的寵妃換了一撥又一撥,她卻始終屹立不倒,在皇上的身邊牢牢地占據著一席重要之地,一定是有別的道理的。玉瑤反而覺得她像是一個謎,表麵看看沒什麼,解出來也許會嚇人一跳。
而與她的平凡外表形成鮮明對比的是坐在皇上另一邊的舒美人。
她身上是一襲正宮才配穿的朱紅錦羅大袖宮裝,淨白凝脂的額間綴一點燕泥如血,襯得她麵若桃花,豔麗無雙。
就算沒有玉佩的緣故,玉瑤也忍不住對她格外注目。
按理說,舒美人的位份並不高,也沒有誕育皇嗣,沒有資格坐在那個位置上,不過舒美人自己似乎並不在意眾人的虎視眈眈,坐得心安理得。
與柳德妃的正襟危坐截然不同,舒美人神情慵懶的偎著皇上而坐。皇上的威嚴讓她顯得嬌小玲瓏,卻並不畏縮寒酸。玉瑤覺得她是一個很奇特的女子,說她嬌俏,她又有些瘋癲,說她瘋癲,她又有些深情,說她深情,她又有些自毀式的無畏。玉瑤說不好,隻是將她的出格舉止看在眼裏,奇在心裏。
她是時常會當眾做出一些不得體的舉動的。比如趁皇上說話的當口,忽然把丹若的籽果塞進他嘴裏,讓他尷尬,又或者忽然之間縱聲大笑,再或者突如其來撲到皇上耳邊,親昵地低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