重要的還是渡河。沿著河岸走了不多遠,一座木樁搭的橋落在眼前。穆子韓欣喜地往前幾步,獨自往前跳上,踏了踏,嗯,很穩。對著暻允言揚手,然後牽著馬渡河。暻允言站在他身後不遠的地方,皺著眉看他。腦袋一陣陣地疼。
穆子韓先過的河,在河岸邊上等了一會兒,見暻允言也臨近了,揚揚手示意了下,就拽著馬兒鑽進那邊的密林裏。南方果然多灌木,歪歪扭扭的小樹長得密密麻麻的,穆子韓才一腳踏入,緊隨其後的暻允言就找不著人了。
下了橋也從穆子韓的進去的地方跟進,前麵一直沒有穆子韓的影子。暻允言有些焦慮,橫衝直撞竟然不多時就穿出了矮木叢,穆子韓乖巧地站在出口處等他,心下地一口氣不知怎地就咽了回去。再前麵一點就是驛站。
日頭也終於在這時跌進了穀底。兩個人穿著青藍色的官服,出示了木刻的腰牌就住進了驛站稍息。用了晚膳,沐浴後本就該休息了。明天還得早起趕路。臨睡前穆子韓跟驛站的人要了些風寒腦熱用的藥,卻不見房裏的暻允言。
悶不吭聲又去了哪?穆子韓開始懷念那個炸騰的小孩兒,比起現在死氣沈沈的樣子,煩是煩了點,卻沒讓自己這麽糟心。煩悶的時候,就覺得這屋子不透氣,悶得慌。快步走到窗邊,用力一推,不恰低頭,看見那一抹藏青色的身影。
那人站在樹下,捏著胸口上綴著的什麽東西,恍恍惚盯著頭頂的月亮。下弦月透著明黃的光,暖暖地卻被無形的角度添了些鋒利。小孩兒臉上總是不太好。穆子韓捏了手心裏裝著藥散的白瓷罐子,快步追下樓去。
“暻允言。”穆子韓站在他身後,三步的距離。暻允言側過臉來,神色有些吃驚。又立刻換下平靜的表情,對穆子韓頷首點頭。
見暻允言沒說話,穆子韓不知怎的,就脫口而出,“你怎麽了,一直不對勁。”
“怎麽不對勁?”暻允言淺笑。
這本不是那個沒心沒肺的小孩會做出的表情。穆子韓有些郝然,捏了捏拳頭,終於還是無話可說。轉身想要離去。
沒料到暻允言突然快走幾步,抓過穆子韓的手,一個反力,穆子韓立刻調轉了一個方向,和暻允言調換了位置。沒留神又被那人狠狠一推,後背撞上了暻允言剛才靠著的梧桐。憤憤然要反手,一抬眼就見暻允言把自己擠在他和樹幹之間。
“你發什麽瘋!”穆子韓惱怒,攢著手裏的白瓷瓶,憋著一股氣。抬手去推他,被反手鉗製住,高舉過頂,穆子韓吃痛扭過臉,怒目而視。
暻允言垂著眼,明明手上使勁傷害穆子韓的人是他,為什麽又要擺出一副委屈的神色。讓穆子韓忍不住心軟,鬆了鬆手,試圖掙紮,可惜無果。
“我是瘋了,”暻允言歎了口氣,看起來無比委屈的模樣,垂著眼睛沒有了映射,失了光芒,“三天前我想的是,該不該瘋能不能瘋,我大概是……真的回不來了。”他喃喃低語,穆子韓聽不真切,努力擰著眉,盯著暻允言的眉眼,他卻似乎在說著無關緊要的事,用一臉茫然失措的表情。
“穆子韓,”暻允言終於抬起頭,鄭重其事地望進穆子韓的眼裏,一字一頓,惶恐他聽不真切,“我惡心你,”穆子韓聽到這裏,被鉗製著的身體,不由得一顫,暻允言沒有理會,自顧自地說,“惡心你和暻允!……”他漸漸鬆開穆子韓的手,捏著自己的手心,“全是因為我對你的心,穆子韓,我喜歡你!”
夜裏,和鳴蟲低泣的聲音混在一起,暻允言的語氣鄭重其事,最後的三個字,一字一頓釘子一樣紮進心裏來。穆子韓沒有來的心慌,暻允言按著他的肩膀慢慢靠近,側過的臉頰呼吸的溫熱熏得自己發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