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朵抽泣道:“被日本人殺死的。”
“啊?!”雲龍大驚。
阿朵向大家講訴了姐姐阿花被日本人殺害的經過。
日本人從緬甸向滇西打了進來,給布依族猛買寨的人造成了巨大的恐懼。頭人,也就是阿花、阿朵的阿爸決定祀神,用祀樹神來保佑生靈不受災害。他請來了專司通神的“摩公”,把全寨男女老少招集在一棵千年的古榕樹下。
這棵參天大樹,伸出無數隻大手,如一把大傘撐在天上。尤其它盤根錯節的根部,如千條蛇纏繞在山岩,又像鷹爪緊緊地把岩石抓住。枯藤盤吊在枝椏上,恰似一條條老麻蛇。十幾個人才能環抱的大樹幹上,有一個大洞,山寨的人相信這是神和幽靈住的地方。樹上掛滿了彩條布,祀樹神的儀式在這裏進行。
在布依族聚居的大部分地區,一直保持著自古流傳下來的原生態祭祀。“摩經”即經書。祭祀儀式由於各地地理環境的差別而略有不同,但各地都有自己的祭司——摩公,基本上每個村寨都有一兩個專職人士。摩公自己培養徒弟,並掌握著所有的祭祀活動,傳授摩經、古歌等。摩經作為布依族民間的祭祀文化載體,內容包括了對天上日月、山川河流、人獸起源、祖先遷徙、禱詞等一係列記錄。其文字隻有摩公本人能看懂,也由摩公解釋。無論是祭天、祭祖、祭寨神、祭亡者等都由摩公主持,他們自然而然地成為受人尊敬的對象。
布依族對天上的神明極為崇敬,摩經“造萬物”占歌的敘述,就反映了萬物都是被造而來。因此,在祭天時,儀式非常嚴肅且宏大,有時在寬闊的曠野設壇祭祀,有時在高山之巔擺席祭禮。但是,無論在哪裏祭祀,都要殺豬宰牛,全寨人出動,由摩公念經,少則一天,多則五天。布依族人認為天代表—切,主宰一切,威力無窮。並由天那裏想到“雷神”以及天生的蛇、牛、魚、大樹等動植物都有崇拜的意義,在自然崇拜中逐漸演化為節日祭祀文化。
布依族普遍信仰樹神、山神,每個村寨都有,一般在村寨之中或周圍。神樹多是高大的香樟等樹木。凡神樹之所在,即山神之所依。神樹任何時候都不準砍伐、破壞,否則遭殃遇難。因此,長期以來,神樹得以保留下來。今天,由於這些樹木還披上了神秘的外衣,我們從它身上仿佛窺見了遠古時期人類的宗教崇拜活動。
人在自然麵前,在戰爭麵前是那麼的渺小,那麼的無助。生命是那般脆弱。
猛買寨的人殺了豬羊,點燃神火,全跪在神樹下麵,心裏充滿恐懼。“摩公”在唱著眾人聽不懂的古老祭祀歌,跳著上千年流傳下來的神秘舞蹈,祈禱樹神保佑平安。突然,大家感到大地在顫抖,烏雲在翻滾,太陽變黑了,神樹突然“轟”的一聲爆炸,燃起熊熊火焰,冒出青煙直衝雲宵。一座座寨樓瞬間消失了。
寨民們跪在地上驚恐地抬頭看著天空。他們看見了子彈橫飛,聽見了炮聲炸響。大家絕望地等待著世界末日的到來。
這一天,日本鬼子來了。他們先炮轟寨子,然後衝進寨子,荷槍實彈地把祭祀的人包圍起來。過後,他們強行把人綁起,要押往鬆山挖戰壕。他們還衝進每家人屋中,搶走了寨子裏全部的糧食和豬馬牛羊。走時,他們用手上的火把,將寨子燒得精光。
全寨二三十人被趕進鳳鳴山,被包圍在一個土包上。
漢奸山猴子站了出來。山猴子人瘦小,身穿一身黑衣,挎一支大殼子槍,一片瓦分頭。他張開滿口煙屎牙的嘴說大聲道:“皇軍要在這裏進行聖戰。從今天起,你們開始挖戰壕。誰要反抗,通通槍斃!”說完拿出大殼子槍在空中比劃。
日本大尉佐佐木,穿一身筆挺的屎黃色軍裝,戴一副克朗眼鏡,公然會說中國話:“你們要記住,皇軍大大的好。從今天起,男的拚命挖戰壕,有飯吃的。女的伺候皇軍,大大的優待。”
過後,日本兵就動手把一個個女人強行抓出來。
當阿花被抓出來時,佐佐木走上前,笑眯眯道:“花姑娘大大的好!”伸手嘩地一下把阿花的外衣撕下,露出了少女的內衣。
阿花本能地用雙手捂在胸前。
佐佐木哈哈大笑,又用左手去撕阿花的內衣。
阿花恐慌之中用口咬住佐佐木的手不放。
佐佐木“哇哇”直叫。
突聽“呯呯”兩聲槍響,旁邊的日本兵向阿花開了槍。
阿花倒在了地上,腦門的血噴了一丈高。
佐佐木舉起流血的左手,右手抽出戰刀,向還在抽搐的阿花的胸膛猛刺去。
聽完阿朵的講述,雲龍的眼睛已然變得血紅,如火焰像要燃燒似的。他沒有呐喊,沒有哭泣,而是將拳頭重重地擊在岩石上,鮮血從指縫間滴下。
“後來呢?”雲虎問。
阿朵說:“阿姐死了,大家把她埋在了鳳鳴山下一顆大鬆樹旁。為了防止受害,阿爸將我打扮成男孩,臉上抹黑。挖戰壕的人們,每天吃兩頓包穀稀飯和兩個土豆,經常挨日本兵的槍托和鞭子。大家反抗的情緒很高,都想逃出魔掌。阿爸告訴大家:‘布衣族人有句諺語:缸裏的水滿了,就要朝外淌;心裏的仇多了,就要起來反抗。’阿爸暗中串聯,準備逃出虎口到大山中去躲藏。一天晚上,趁漆黑的夜,大夥偷偷出逃。可是,不幸被狼狗發現,日本鬼子追了上來,一陣亂槍把出逃的人打死在溝裏。我醒來,發現阿爸壓在我身上。他用身體保護了我,讓我活了下來,自己卻被打成了蜂窩眼。我一個人摸回山寨,怕鬼子再來,躲在山寨旁的老鷹洞裏,偶爾進寨,在廢墟中找點吃的。”說完,“嗚嗚”地哭起來。
大夥感到悲傷,一個個義憤填膺。
這時,見山上傳來一陣馬蹄聲。大家抬頭一看,山坡上有兩個人騎著馬向他們奔來。
原來是兩個滇西遊擊隊隊員。他們聽說來了一隊馬幫,估計是自流井運鹽巴的馬隊,所以趕了來。其中有一個人認識雲龍,老遠就招呼:“雲龍大哥,你好啊!怎麼才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