著寧願自己尷尬也不能讓皇上尷尬的原則,輕道了聲,“臣受教……”
隻可惜這許淮許大清官自小學過四書五經學過倫理綱常卻沒學過如何掩飾說謊,這三個字說出來,就算旁人聽著……也尷尬極了。
不過殊易沒在意,又好像根本沒聽到許淮說了些什麽,隻淡淡吩咐了一句,“替朕擬旨,這事,就讓左都禦史走一趟吧”
“是”,許淮忙應了,坐到一旁提筆擬旨,他下意識地仔細看了看盤上的墨,和其他墨並無不同,擡眸去瞧殊易,卻見他一直盯著墨不動,仿佛那墨裏藏著萬種風情,連眼睛裏都含著柔意。
是的,殊易所見的墨裏確有萬種風情,光澤流轉,須臾間似已過千年。他再也沒有用過那樣好的墨,紅衣翩翩,立於身前,衣袖輕挽,長發飄揚,那如玉般清透無暇的手指撚起墨條,恰到好處的推動,不知疲憊地一遍又一遍,絕無糊弄之意,似將全部精力投放在磨墨上,認真的神情仍在腦海中念念不忘。
現在想起,沈言之對待自己的哪一件事上沒有用過心呢,就連幫他抱得美人歸的事,也日夜想著念著,出盡主意。
如夢初醒,公子不再。
一年了,還是沒有半點消息,從都城一直尋到大理,山間村莊都翻了個底朝天,卻沒有發現有關他的任何蹤跡,就像人間蒸發了一樣消失得無聲無息,從最開始的怒火到後來的平淡,再到現在的擔憂,他隻想得一個他還平安的消息。
想到此,殊易忽然握緊了筆桿,將心中所想一掃而光,這一年裏,還存在記憶中的身影總是在不知不覺中閃現在眼前,論他如何逃避都消散不去,本不該是這個樣子,驚惶無常,自毀鎮定。
再提筆,卻不知該落筆何處,心中慌亂非常,平白擾亂了心思。扔下筆,把不知名的怒火都撒在了宮人身上,“沒聽到朕說的嗎,還不重新磨一盤?!”
宮人戰戰兢兢,嚇得一哆嗦,趕忙應著,“是,是,僕失職”
拿著墨條的手都在顫唞,額頭上大滴大滴的汗珠往下淌,生怕皇帝一個不高興要了自己的小命去。
就連許淮也嚇了一跳,不知殊易這突然的怒火從何而來,然他可沒那個膽子往老虎牙口裏撞,隻能垂首專註揮筆,做好本職之事。
許淮擬完旨後悄聲告退,殊易見天色尚早,忽貪杯,喚了門口的謝全來,原不想再提起有關承歡的任何事,但無緣無故地舌尖都在思念那個味道,情不自禁地開口,連自己都是一楞,“去年溫德宮送來的梅花酒可還剩下?”
謝全怔了怔,垂眸道,“回皇上,不曾剩下,不過再過兩個月從江南敬奉上來的桂花釀就要到了,也是人間一絕”
聞之,殊易冷笑一聲,敬奉上來的東西哪會有極品,若今年送來的東西是一等,而明年卻又做不出去年的好味道,那便是藐視聖顏,藐視皇家,誰會傻到冒這砍頭的危險,所以所謂真正的人間一絕都藏在煙雨小巷裏,被這座宮殿的層層圍墻遠遠地隔在外麵。
悲涼如帝王。
謝全瞧了眼殊易神色,他哪裏會不明白殊易的心思,連忙道,“眼見著八月桂花開,江南的桂花釀該是人間絕品,不如皇上去江南走上一遭,權當散散心了”
是了,沒了梅花酒,還有桂花釀,哪裏會有什麽不可替代,又有哪個人,能讓堂堂帝王念念不忘。
殊易不信這個邪。
見殊易麵色緩和,謝全又立馬給了臺階下,“若說桂花釀,還有屬山陰那邊的最好”
殊易瞥了眼謝全,悠然自得地順坡而下,淡淡道,“你去安排就是”
雖麵上極冷,但內心卻燃著一團火,滿心思皆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