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倒希望是自己看錯了。
當晚歇息了一日,第二日一早,歐陽鐸便起身前去視察城牆了,連玥則待在府上,站在廊下看了看滿天梨花,朝夏衣招了招手。
“太子妃有何吩咐?”夏衣快步上前,神情恭敬的問道。
“夏衣,你找幾個手腳麻利的丫鬟,給我采集一些梨花來。”連玥吩咐道。
“采梨花?”聽說要采梨花,遠離了忻州美食本有些懨懨的重陽立刻精神起來了,雙眼放光道,“太子妃可是要做梨花酥?”
連玥失笑,慶城也忍俊不禁:“你啊,腦袋裏怎麼隻有吃的呢?不會改日別人拿幾塊糕點就能收買你吧?”
重陽聽了這話瞪圓了杏眼,拚命搖頭,擺手道:“殿下,這話可不好胡說的,重陽既然被太子爺賜給了太子妃,就是太子妃的人了,絕對不會背叛自己的主子的!”
她著急的,竟是連家鄉的方言都爆出來了,頓時惹得一行人笑得人仰馬翻,直呼重陽是個活寶。
崔元秀在一旁掩唇直笑,她知道重陽這是被連玥教訓慘了。
要說這連玥調教下人的手段真是令她們望塵莫及,重陽是出自徐太妃宮中的,和太妃有很深的感情,因此一跟連玥進宮就常常會忘本。
連玥也不惱,反而派人專門去太妃那兒要來許多糕點,特地賞賜給重陽。
開始她們還以為連玥是不是被氣糊塗了,後來才明白這是怎麼一回事。
重陽剛把一碟糕點吃完,便會立刻有人送上第二碟,連玥還特別囑咐讓人看著她,不讓她夠茶水,重陽突然吃這麼多,又吃得急,差點沒把自己給噎過氣去。
這件事可成了重陽心頭的陰影,甚至一度對糕點敬而遠之。
自那以後她再同連玥一塊進宮,就是太妃邀她去,她也推辭不去了。
想想重陽,再想想隻一點錢財就能出賣自己的翠玉,崔元秀不禁垂下眼,雙眼黯然。
重陽渾然不知她們在笑什麼,無辜的眨了眨眼,連鈺笑夠了,轉頭不經意的看到崔元秀黯淡的神情,便知她在惋惜翠玉,神色不禁帶了一絲不忍,在其耳邊輕聲道:“秀秀,一個背主的奴婢而來,何必為她傷心呢?”
崔元秀側頭看她,連鈺又道:“舊的不去,新的不來,我瞧著你身邊現在那侍女可比原來的好太多。”
聽到這,崔元秀下意識的看了眼低眉順眼站在她身後的霓裳。
仔細想想,確實如此,霓裳不似翠玉那般多話,但做事穩當,平日也不跟人嚼舌根,是個老實的人。
翠玉被處置後,連玥便親自把關給她又挑了幾名侍女,又提拔了霓裳,讓她做了她身邊管事的。
“嗯。”崔元秀應了聲,連鈺看她恢複過來了,鬆了口氣,道:“你想通便好,長姐也能安心了。”
崔元秀側頭一看,連玥正用餘光打量著她,眼底帶著隱隱的擔憂。
她頓時有些愧疚,道:“聽聞祁縣有樣特產叫梨花釀,表嫂是想釀酒麼?”
“正是。”連玥笑了笑,夏衣找了幾名丫鬟,手拿竹匾彎腰拾起落在地上的梨花,精心挑選色澤鮮嫩飽滿的,去掉幹癟的。
慶城興奮極了,也挽起袖子前去幫忙,眾人一邊拾撿一邊聊天,氣氛和樂融融。
撿好了梨花,連玥便又吩咐著眾人將梨花做成了酒曲,又將糯米洗淨泡了兩個小時,接著用蒸鍋蒸上四十分鍾,忙了好一陣,才終於閑了下來。
過了半天,連玥等人將備好的梨花釀塵封了起來,隻等著時候成熟。
與此同時,有人叩了叩門環,節奏短促,顯然十分著急。
門童小心翼翼的打開門探出頭,便見外麵有個麵容枯槁的女子。看到門童,她頓時像看到了救星一般,撲上前抓住他的衣袖道:“這位大人,民女有事相求,求您通報太子爺一聲!”
門童被她駭人的樣子給嚇住了,管家正巧從此經過,看到這女子穿著打了補丁的衣裳便知無利可圖,眼神裏便帶了輕蔑之意:“荒唐,太子爺是你想見就能見的麼!”
看到守門的侍衛愣著,他恨鐵不成鋼的道:“你們愣著做什麼?還不把這人趕走?若驚擾了太子妃,你們擔當得起嗎!”
兩名侍衛一激靈,雖有些為難,卻還是朝那名女子走了過去。
女子神色驚慌,不管不顧的衝上前,抓著管家的衣袖道:“大人,求你開開恩開開恩呐!”
她不能就這麼回去,否則她的相公……
女子眼眶變得濕潤,那一聲聲哀求重重敲在人的心上。
然而自始自終,管家都沒有絲毫動容,隻是催促侍衛把她拉遠些,禪了禪身上並不存在的灰塵,往地上啐了一口:“嘁,真是晦氣!”
說罷他便轉身大搖大擺的回府去了,對女子絕望的聲音罔若未聞,神情顯得無比冷酷。
隻是此時他並沒有想到,自己一個無心之舉,卻引發了日後的危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