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天上午,陳市長去市委開會了,李經緯把霍哲叫到自己辦公室,無比沮喪地將朱市長退錢的事跟霍哲講了。霍哲恨恨地說:“淨他媽的捏住半個眼裝緊哩。”又安慰說:“你既然跟他叫爹了,就一定會起作用的。”李經緯要把錢退給霍哲,說放他的辦公室心裏堵得慌,一旦丟了可不是個小數。霍哲不拿,依然叫李經緯想法給別的領導送。”送吧,送去了事才能成。要多叫叫爹,多個總比少個強,不知哪個爹能起作用哩。”又說:“跟那小姐一樣,賣一次是賣,賣一百次也是賣。”
霍哲走了以後,李經緯想到自己這一輩子竟能和小姐站到一起,也真夠偉大了。又回想到了一件事。那一次他和陳市長去北京,車到半路停下加油。他和陳市長趁小趙去加油的間隙裏,到加油站旁邊的廁所去解手。倆人從廁所解過手出來,不知從什麼地方突然躥出幾個妖精一樣的女人。她們張著吃小孩一樣的紅嘴,胸上崩著半個氣球一樣的肥乳,躍動著一雙雙明亮亮的腿,向他和陳市長撲過來。李經緯喊了一聲不好,保護著陳市長掉頭就跑。幾個女人在後邊喊著攆,攆了一會兒攆不上了,就停下來向他們呲牙咧嘴笑著招手。一會兒,一個穿白超短裙的女人竟像狗尿一樣,把一條腿朝他和陳市長抬起來,在空中一彈一彈。在那個赤日炎炎的上午,他看到女人的襠裏竟空無一物。那女人一邊彈動玉腿,一邊左手圈起大拇指和食指,將右手的食指瞄著他們射箭一樣向圈裏一下下地搗。他們不敢再往車跟前去,等著小趙把車開過來,失魂落魄一般鑽上了車。上車以後,陳市長批評小趙再沒地方加油了來這兒加。小趙委屈地說,這個地方還是最好的,要是換個地方,早把你們拉跑了。
如今,那個彈腿露恥的女人又來到了他的心中,盤踞在他靈魂中最為聖潔的地方。他要把她趕下來。她端坐不動。說,這兒就是我待的地方,過去不屬於我,現在屬於我了。李經緯問為什麼?她說,因為你也是小姐啦。李經緯捏著嗓子,叫了聲,小姐--她甜蜜地答應一聲,哎--她也甜蜜地對李經緯叫道,小姐--李經緯也親切地答應道,哎--又說,我們終於相逢了。小姐說,我們本來就是一樣的,隻不過出賣的方式不同而已。李經緯厲言作色朝她罵道,我操你媽!小姐嘻嘻地笑了。笑了又說,你就操你自己吧,操自己省錢。李經緯說,你怎會這樣無恥?小姐說,彼此彼此。李經緯說,我和你不一樣,我們有著本質的區別。我是被逼的,這本不是我的初衷。被逼的?小姐哈哈大笑起來。笑夠了,說,這話最好不要對我說,我什麼都懂。李經緯問你懂什麼?小姐說,其實沒有人逼,都是欲望惹的禍。你的欲望是想當上官,我的欲望是想有錢花,誰逼誰呀。李經緯說,可我當官不是為了自己享受,是為了實現我的人生價值。小姐又瘋笑起來,笑夠了,說,到現在了還在騙,你就收起你那一套鬼把戲吧。李經緯說我說的是真的,我哪有時間和你開玩笑。小姐說,你是真的在騙人!真的?現在這世上哪還有真的。連你們的老祖宗馬克思都承認人是個商品,你再能還能能過馬克思?李經緯心想,說到底她還是個小姐,永遠不會理解我。可小姐好像早已看穿了他的心思,說,你不要瞧不起我,你一點都比我高尚不到哪兒。霍哲的話是對的,賣一次是賣,賣一百次也是賣,你就趕快去賣吧,這才是最實際的。算了,我不耽誤你的時間了,要不是和你說話,我也又賣一次了。
想了一會兒,又耐下心來起草關於當前防汛工作的《情況通報》。正寫著,他的眼前突然再次出現了那個畫麵,當那個畫麵在他眼前出現的刹那間,他的魂靈啊了一聲。他想到了那個小姐兩個指頭的動作,和陳市長向他要打火機的動作那麼相似,繼而又聯想到了公園裏那個老科長向他表演的點錢的動作,還有詹處長拿煙紮煙圈的動作,幾個動作就像電影裏的疊影一樣在他的眼前晃來晃去。他一遍遍地揣摩著,在那次他到陳市長辦公室彙報上訪老頭的事時,陳市長向他要打火機的動作,究竟是什麼含義。他往深處想,那一定是陳市長在向他暗示什麼,莫非是那濁物?一定是。多麼明確無誤的暗示呀!可他當時為什麼就沒有想到呢?過後為什麼也沒有想到呢?他是多麼的愚蠢呀!又想到霍哲給他出的歪主意,讓他給朱市長上,現在卻弄到這種不可收拾的地步。假如給陳市長上,或許早就大功告成了。想到這裏,便迫不及待地打開手機,給霍哲打。霍哲的手機卻關著,於是又傳呼,等了半天,還是不回話。就又拔腿跑向霍哲的辦公室,還是沒人。沒法了就又拐回來,點著煙大口大口地吸著。吸了會兒,心情逐漸平靜下來。又在懷疑自己的分析判斷。不會吧,無論如何,陳市長是不會讓他上貨的。那個動作隻是個普通的要打火機的動作,絕不會是在暗示他什麼。可又想到陳市長辦公桌上放有火機,在此之前,他就是用陳市長的火機給他點的煙。又聯想到在他到陳市長辦公室之前,陳市長和周部長的對話,想到陳市長也不是那種清心寡欲不食人間煙火的人。誰知道呢,他算是弄不清了。又強迫著自己,靜下心來寫材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