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第90章 定力十足的女子(1 / 1)

雖然有大觀園裏眾位主子姑娘大丫鬟的身份,紫鵑出場卻是最少的,甚至沒有以她為主角的戲份。作為《紅樓夢》女主角黛玉身邊的重要陪襯,在金陵女子的排名冊中也沒有出現她的名字。即使黛玉死後,她的出現也不是因為她本身,而是用來烘托寶黛感情的。黛玉的光芒太耀眼,足以遮蔽身邊人的光輝。但以其地位,若非紫鵑姑娘有定力,也許怎麼也不會總當配角。

平平淡淡的話語,含蓄內斂的作風,不顯山不露水地發揮著她的作用,平息著波瀾。紫鵑扮演了一個閨中女友的身份,忠誠、知心、安慰而又不惹是生非。大觀園中每一個主子的身邊,丫鬟多多少少都會出點問題,要麼為主子惹點事,要麼替主子爭個風。怡紅院主人賈寶玉主張眾生平等,特別是對自己喜歡的丫鬟無原則地放縱,導致了怡紅院管理鬆懈,甚至人事權掌握在大丫鬟手中,結果按照平兒的話說,寶玉是在丫頭身上留心用意爭強好勝的,“偏是他這麼著,偏是他的人打嘴”。以前有個良兒偷玉,才冷了兩年,現在墜兒連平兒的鐲子都敢偷,說明問題很嚴重,到了非抓不可的地步了。但是寶玉還是不肯下手,倒是被疾惡如仇的晴雯攆了出去。這倒也沒話說,不論哪位主子都不會容忍這樣的事情發生。寶玉管理得鬆懈,引起了上層的注意。寶玉雖然是王夫人重點監控對象,卻也有監督不到位的時候,於是怡紅院裏風波不斷。芳官與趙姨娘吵架,引起了戲子丫鬟與趙姨娘的混戰;夏婆子追打春燕也追到怡紅院,於是來了一段混吵,這般熱鬧也非其他處可比。探春夠嚴厲了,也是執行製度的模範,執法時不惜大義滅親,先從自己親娘與親弟弟處下手,駁了舅舅的二十兩銀子,又減了弟弟八兩銀子的學費,但艾官卻在她麵前告夏媽的狀,她的大丫頭翠墨又把這消息告訴了夏媽的女兒小丫頭小蟬,通報了艾官造她老娘的話,引發秋爽齋內外的信息大戰,造成了小蟬和芳官的直接衝突。惜春處發生了入畫私相傳遞保存哥哥的東西。迎春不善管理,更不用說,不僅司棋帶小丫鬟大鬧廚房,而且後來還發現有自由戀愛這種絕對不允許的行為。隻有瀟湘館,安安靜靜地全然置身世外,便是在抄檢中也沒有發現任何問題。這不能說不與黛玉的潔身自好甚至目下無塵有關,但黛玉一心沉浸在與寶哥哥的恩恩怨怨裏,哪有那麼多心思顧及細節。偶爾管管,也是不放心大燕子回來了沒有。想來,瀟湘館的真正管理者倒是紫鵑。

紫鵑這丫頭可真有涵養,行事一板一眼,有理有據,全是一個成熟女孩子說出的話做出的事。因張道士提親的事,寶黛之間發生了口角,黛玉悶悶不樂。還是紫鵑看出八九,沒有附和黛玉,反倒批評她“太浮躁了些”。“寶玉隻有三分不是,姑娘倒有七分不是。”及至寶玉來道歉,黛玉使小性不讓進門,紫鵑又批評說:“姑娘又不是了!這麼熱天,毒日頭地下,曬壞了他,如何使得呢!”有一次寶玉來了,進屋讓倒茶,黛玉讓舀水,紫鵑道:他是客,自然先沏了茶來再舀水去。說著,倒茶去了。寶玉見紫鵑這麼懂事兒,一高興,就又說錯了話:若共你多情小姐同鴛帳,怎舍得叫你疊被鋪床。黛玉一聽登時急了。這話當真要不得,一個未出閣的大家閨秀,正兒八經的提個婚事還要羞得滿臉通紅,這裏已經進鴛帳了,拿這種話來比喻,不怪黛玉翻了臉。半夜裏被人打擾,還是抄檢,晴雯立時發了怒,謔啷一聲把箱子掀了個底朝天,還嘲罵了檢查組成員。到了瀟湘館,王善保家的拿著寶玉小時的玩意當作搜出的不良證據,被了解內情的鳳姐一番話化解了。照理說,這樣的誤會實在讓人生氣,但紫鵑卻不急不躁,溫和地補充道:直到如今,我們兩下裏的賬也算不清,要問這一個,連我也忘了是那年月日有的了。一點沒給人家甩臉子看。黛玉是寄居榮府的,不惹是非是原則,但這原則的掌握卻在於人。紫鵑若稍為毛躁一點,結果可能就不一樣。黛玉每每都在榮府發生的事端之外,與紫鵑的為人不無關係。

不過紫鵑卻惹了一件大風波,這風波也不是與他人起紛爭,隻想替小姐搞清寶玉的真實想法,卻未曾料到寶玉上演了一出驚動了老太太的瘋狂。這一來,看似為黛玉吃了定心丸,其實幫了倒忙。寶玉的那點心思黛玉何嚐不知,隻是此時把隱藏的心事完全暴露在眾人麵前了,他們的愛情也就不招人待見了。

紫鵑在高鶚的續書中出家了,做了惜春的丫鬟,依然是侍候人的角色。曹雪芹把慧字給了紫鵑,我倒覺得紫鵑的慧完全不是悟空的慧,她既看到了寶黛的愛情,又極冷靜地觀察與處理,較黛玉更能在現實中樂觀而真實地生活,她該去完成黛玉未完成的那部分,找一份平和知足的愛情過日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