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節(1 / 3)

來到益西醫生家治療,第一天我即發現阿嘎小孩需要做如此之多家務勞動。而碉樓裏的女主人,似乎已經習慣於這個孩子的勞作。這位夫人,我們自始至終沒有機會正麵接觸。先前是我的傷處痛得不行,沒有精力向她作出禮節性的招呼。等我稍微可以活動之時,夫人是長久沉坐於內堂拜佛念經,分不開神來接待外人。我隻能通過床鋪旁的一方鏤空隔牆觀望她的形態舉止。

大半時間,我看夫人皆獨自處在內堂。點酥油燈,燒香,念經,趴在地板上反複地長磕頭。做得疲憊後,會把飽滿富態的身子微微傾斜著靠在唐卡下方床榻裏的絲綢被子上,手撚佛珠,閉目養神。

偶爾,她的目光也會短暫地投注到對麵、我這邊的鏤空隔牆上來。那眼神在隔牆間流動時,卻也有些不安神。不知是不是對我產生了某種敏[gǎn]嗅覺。

的確,蔣央,當看到阿嘎小小年紀一個人在支撐一個大家族的生活勞動時,我的心裏不僅是震驚和同情,也對他產生了一個隱伏心思:這孩子雖然不是孤兒,但目前處境跟孤兒是相同的。我想我要做的第一個工作,應該是阿嘎。

心裏有了這樣計劃,又和益西夫人有著一些敏銳的生分感應,我便不想在益西醫生家休養過久了。早日脫離這種富足的依賴,不欠下太多情分,將來的工作才會做得更為利索一些。

所以等疼痛和感染稍微得到緩解後,我即提出"出院"。月光卻不同意。說益西家條件多多地好,吃的都是漢餐,有漢人喜愛的青菜水果,多多的肉食。這樣有利於我的身體調養。若是提前出院回巴桑家帳篷,肯定不妥,受傷的腿腳是不能長久睡在地鋪上的。去他家。他家條件也多多地不好,他阿媽不會做漢餐,更沒有條件,怕是也會叫我的傷處難以恢複。

我隻好跟他道出對於阿嘎的心思。月光一聽,驚訝不已,生怕發生什麼閃失似的,再不敢堅持,匆忙地把我接到他家裏。

他似對益西家有著某種隱晦的敬畏。

夥伴

到月光家來,又是一段時間的調養。月光和他阿媽每天對我的照顧細致用心。再過兩周,我終於可以下地走路。臥床太久,一身沉睡的細胞因為康複馬上積極活躍起來,顯示著大病初愈後的慶幸和張揚,隻像要飛了。

月光望著我笑,說,"瞧瞧你,這樣迫不急待!怕不怕,還敢不敢騎我的列瑪呢?"

"列瑪?當然不敢了,有點害怕!"我老實回答。

月光目光閃爍,"那你什麼時候才不會害怕它?"

"等我的身上具有了你們女人的酥油味道時,就不害怕了。"我說。是開玩笑。

月光卻眉飛色舞,一邊打口哨一邊大笑。"哈哈,你說得也是對的。不過要想做我們的酥油女人,你就應該多多地學會騎馬,騎上我的列瑪。你騎不上列瑪,就做不了一個真正的酥油女人!"

他最終又捉來列瑪,要求我重新學騎。我有些顧忌,上次它的一個小小任性就叫我躺倒一個月。這次要是再有閃失,我的工作很可能會無法進行了。月光卻很堅決,隻把列瑪扯得嘶嘶亂叫,拽它到我麵前,非得我學騎不可。

"我就不信這夥計不喜歡你!"他一邊拉扯列瑪一邊說,聲音裏隱含著似是而非的蒙昧情緒。

"這話如何說得?你又不是列瑪!你說沒用,列瑪不喜歡我。"我佯裝糊塗,衝著月光不滿。

月光急了,認真地、複加一次解釋。"它肯定會喜歡你就是!它的肯定會喜歡你,隻是時間的問題,它遲早也會接受你的!"

"但是我為什麼非得要它接受我呢?我不能騎別的乖一點的馬嗎?"